“放肆!”
“……”
仲堇原本也未料到她的衣裳竟如此之松,怔忪間抬起眼正要道歉,卻恍然觸到了殷千尋威儀凜凜的目光,同時耳邊聽到了她冷厲的呵斥,于是剎那間陡然失神——
“放肆”這個詞,她先前從未在殷千尋口中聽到過,倒是那殘花宮的宮主云裳時常將這二字掛在嘴邊……
她心神恍惚,垂著頸子走上了殷千尋近前,輕言軟語解釋道:“我只學了飛上來的輕功,不知如何飛下去。”
“……鬼話連篇。”殷千尋面帶慍色回了她這么一句。
然而,片刻功夫之后。
九層高閣的樓頂猶如飛下了一串螞蚱——
神醫緊緊地摟抱住了殷千尋纖長的小腿,而神醫自己的兩只腳尖吃力翹起,牢牢地勾在黑衣人腋下。
如此這般,風流翩翩衣袂飄飄的殷千尋身下帶了兩個拖油瓶,悠悠蕩蕩從九層高閣飛進花園中。
然而當三人飛至半途之際,仲堇因著腰間的傷痛倏然卸了力,腳尖軟軟地垂了下來。
于是,黑衣人從她腳上滑落,剎那間像個漏了氣的氣球,在空中極速墮落,一秒后,咚地一聲砸進了花園。
砸出個大字坑。
殷千尋聞聲回眸一望,待瞇細了眸子看清之后,眼底瞬間騰起了三丈高的怒火。
放肆!
黑衣人身軀砸中的,正是她最心愛的那株墨蘭。
她怒極了,一把拽起了摟在自己腿上的仲堇,扯住她的衣領,將她整個提溜了起來與自己面對面。
兩人還未落地,她便迫不及待地要來一場問責:
“你這個——”
然而仲醫生四肢驟然沒了依托,手忙腳亂之際,依憑本能摟緊了殷千尋纖楚的腰肢,兩人的距離陡然拉得很近。
仲醫生沾了shi雨的長發冰冰涼涼地滑過殷千尋的臉頰,清麗面容倏然貼近,忽然令殷千尋的呵責剎止在了半途。莫名其妙地,她輕功懸著的一口氣息登時紊亂了,身子猛然往下一沉。
下一瞬,兩人摟抱著,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栽進了花叢中。
花萼滾了滿身,滿臉。
仲堇原本下意識將手護在殷千尋腦后,直到她自己的腰恰巧抵上了身側一叢虎刺梅。
虎刺梅尖而硬的錐狀刺戳進了她腰間的劍傷。
剎那間,劇烈的疼痛感如過電般直直沖向了顱頂,她腦內倏地一涼,緩緩闔了眼,疼暈了過去。
這場迷離朦朧的秋雨從深夜下到了凌晨五更時刻,終于停歇了。
仲堇從房里醒來的時候,天似乎已蒙蒙亮,只覺天地之間萬籟俱寂。
斂下眼望去,桌上的燭臺燃得只剩一層厚厚的凝固蠟油,蠟油中一點燭芯閃動著最后一小簇虛無縹緲的火苗。
最初,她恍惚以為自己躺在殷千尋的臥房,然而左右環顧,緩慢反應了那么一會兒,才得出這只不過是風瀾苑某一間最普通不過的客房。
身下是一張鋪著錦褥,卻泛著潮shi腐朽氣味的床……也不知多久沒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