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該算喜喪——
可誰規定活夠了歲數就該歡天喜地去死?
不夠,永遠不夠。
這般相濡以沫的纏綿日子,怎么可能夠呢?
可她們兩個人又很有默契地,誰也沒有把這件事渲染得太過悲切。
苦日子已過得太久太膩了,那么殘存無幾的這幾滴時間,盡量點綴些溫柔笑意的華彩。
只不過每日夜里,仲堇會悄悄數著她的心跳聲。
月色映照下,一抹瑩亮從蒙著眼的紗巾上緩慢滲出。
……
終于,這天還是來了。
仲堇伏在床沿,握上她的手,柔聲道:
“千尋,這幾年過得開心嗎?”
這句話,她一個人對著墻角的幽蘭偷偷練習過無數次,舌頭抵著齒尖,盡量每個字說得平穩。
可真正說出時,喉嚨仍不可自制地滾過一絲顫音。
殷千尋躺在榻上點了點頭,嘴唇輕啟,但已發不出十分清晰的嗓音。
仲堇大約只能從她的口型辨得:“開心。”
開心就好。
鼻腔突如其來一陣強烈的酸脹,她忙垂首去掩。耳朵貼近了殷千尋的心口。
她聽著她的心跳慢吞吞地往遠處走。
像個蹣跚老人的步伐,一下弱過一下。
就在那心跳聲弱得虛無縹緲之際,就在殷千尋即將閉上眼的前一刻——
仲堇忽然俯下身,貼在她耳邊,說出了那幾個在心里翻滾了五百多年的字。
“殷千尋。”她在她耳垂上落下一吻。
“我愛你。”
清清楚楚,坦坦蕩蕩。
一剎那,九世情劫驟然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