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道者,”瞎眼男人始終淡定如初,不慌不亂,慢聲道,“如何會怕前路坎坷,怕被他人所不容?我的種子們早就生根發芽,有沒有我,都無甚重要。”
肖淳一頓,猛然察覺到不祥,立刻要收回手里的玻璃,可瞎眼男人已一把穩穩抓住了他的手腕,自己引頸割喉,動作干脆利落,根本不留后路。
鮮血噴濺,男人嘴里嗬嗬幾聲,還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嘴唇翕張,轉眼就沒了氣息。
肖淳手里的玻璃碎片滑落,男人應聲而倒,明明是個皮包骨頭的瘦小男人,倒下的瞬間,卻莫名生出地動山搖之感。
他是活人?!他竟然不是npc?!
肖淳這回是真傻眼了,完全沒料到會是這種結果,下一秒,手腕被于顧抓住,男人將他扯到角落,又一腳把瞎眼男人的尸體踹到了肖淳腳下。
“別亂動。”于顧沉聲對人群道,“來一個,我就斷他一根手指。如果不夠,還有耳朵、鼻子、眼睛……”
“野蠻人——!”
“混賬!!!”
人群激憤,失去理智,剛剛失去了腿的男人匍匐在地哭嚎不止,眼淚鼻涕糊了滿臉:“你們逼死了老師!”
“我們要為老師報仇——!”
于顧眼也不眨,割斷了尸體上的一根手指丟到人群面前,人群發出了驚恐的尖叫。肖淳下意識一哆嗦,手指、手背上還飛濺著瞎眼男人的鮮血,灼燒般刺疼。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sharen。
人群沒了主心骨,互相看看后,遲疑著憤怒著茫然著慢慢往后退,雙方以洞口為界限,各占一半,彼此如滅門仇人般瞪視。
篝火早就熄滅了,紅光昏暗,黑暗吞沒了人群的影子。
肖淳腦子里一片空白,眼前不斷浮現男人毫不猶豫割喉的畫面。他無法理解,隨意分食他人,慫恿他人互相傷害的“圣人”,卻又在被挾持時,毫不猶豫地赴死,沒有半分懼怕。
他信誓旦旦將這群人定義為“邪教”,又在這一刻,因震驚而感到動搖——難道錯的其實是自己?
到底什么是對?什么是錯?
人群里響起虛弱的聲音:“老師的意志不滅,傳道者,如何能因為這點小事退縮?”
人們竊竊私語起來,那聲音又道:“若放過他們,老師該有多失望?”
于顧動了動肩膀,關節發出“咔”的一聲。
眼看剛平衡的局勢要有變故,肖淳勉強穩住神智,下意識開口道:“你們的老師說過,在你們之中會誕生新的信仰。”
人群安靜下來。
“你們可以選出一個新的領袖。”肖淳道,“他要和你們的老師一樣勇敢,聰慧,有人格魅力,能領導他人繼續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有人出聲道:“這跟審判你們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肖淳沾了血的手指微微顫抖,強自鎮定,“沒有一個人做代表,你們要怎么審判我們?誰來做這個決定?”
“一命償一命!你們逼死了老師,你們也要死,不需要誰來做決定!”
“有道理。”肖淳道,“可應該怎么死呢?”
眾人顯然沒想過這個問題,一下被問住了。
混淆視聽,挑撥離間,看似為他人的權益謀劃,實則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肖淳言行同瞎眼男人毫無區別,但換一種說話場景、方式、立場,聽起來就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