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累,很累很累,他好像一直在想辦法,不停地想辦法。他總是告訴所有人,沒事,我有辦法,沒關系,我們能做到。
他好像總是在朝黑暗叫喊——我會出去的!我一定會出去!
黑暗不回應,黑暗只是無聲地和他對望。
然后他出現在一片日光下的玫瑰花園里,花瓣上灑滿了鮮血,旁邊躺著周宣鳴的尸體,于顧站在對面,滿臉絕望。
肖淳問他:“怎么會這樣?”
于顧搖頭。
肖淳又問:“老趙怎么死的?發(fā)生了什么?”
于顧還是搖頭。
肖淳蹲下身,疲憊不堪,只說:“我不想通關了。”
于顧過來拉他,肖淳不想動,于是他們一個站一個坐,肖淳扯住于顧的衣擺,問:“我們是在談戀愛嗎?”
“……”
“你回答我啊?”
“……”
“你親我是什么意思?”
“……”
沒人回答他,無論他怎么問,于顧都只是沉默,沉默的他好似是個假人。
肖淳抬頭,風吹過玫瑰花園,花瓣凋零一地,玫瑰香氣里夾雜著濃厚的血腥味、火燒般的焦糊味。他身邊空無一人。
他看見自己被黑布蒙頭,雙手綁在身后,脖子上掛了根繩,然后被一群尖叫的人吊了起來。窒息和無法吞咽的嘔吐欲齊齊襲來,他下意識張開嘴,發(fā)不出聲音,腦袋充血,他胡亂地踢腿,被人群用棍棒狠狠抽打。
然后有人點燃了火堆,火星先是撩著了褲腿,火蛇迅速蔓延,他在劇烈的燒灼疼痛里無聲吶喊,吊著他的繩子劇烈晃動。他不知自己哭沒哭,他害怕、恐懼、憤怒,可沒人來救他,當然沒人來救他,所有人都已經死光了。
他是最后一個了。
他的眼睛透過黑布,越過熊熊燃燒的大火,看見了已經死去的同伴們。
木訥僵硬的周宣鳴,沒了腦袋的趙澤凱,七竅流血的于顧,渾身被水泡漲了的邢婓。
他們僵直而呆滯地和他對望,無聲的,詭異的,凄涼的。
肖淳突然生出了一種可怕的念頭——會不會他們早就死了,從頭到尾,只是自己一個人在通關?其實他早就瘋了,從來沒有人陪著他,從來都是他一個人。他一個人自言自語,他一個人假裝有同伴,他一個人闖過了一關又一關。沒有npc沒有其他鬼魂也沒有其他玩家。
他一直是一個人,瘋癲地給自己編排了一出又一出的戲,他甚至給自己假想出了一個愛人。
他呆滯地看著于顧,于顧沒有表情,放大的瞳孔渙散無法聚焦,他在燒灼的痛苦中看見對方突然動了動唇瓣。
他努力想聽清,他努力想看懂——
“……10分鐘……?”
“……還是我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