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上,可能是太多年沒和老人家接觸的緣故,容因挺冷清,她似乎并未感到太傷心,只是有些惆悵。
外公喊她單獨私聊了會兒,風燭殘年的老人與上一次見面時差別很大,身形更佝僂了,頭發也全白了,老人家需要拄著拐杖才能站穩,走路很慢,他細細打量起她,好像有很多要說的,可末了,擺擺手,一邊搖頭一邊嘆氣,只問了些容因的近況,得知她這幾年過得還行,慈祥地說:那就好,那就好。
容爸他們也回國了,專程到a城參加外婆的葬禮,這個待女兒狠心至極的男人對前妻感情深厚,這么多年了,那份真情似是還在,聽到老人家去世后立馬就坐飛機回來了,緊趕著參加了葬禮的全過程。
父女倆上次的鬧劇至今還沒有收尾,大抵是那頓打起了作用,容爸對容因死心了原本也沒啥用心,他們在外婆家相遇,當著一眾親戚的面,彼此相處竟然挺融洽。面對表舅他們,容爸竟還主動談起了容因,搞得好像他們有多父慈女孝似的。
容因給外婆上了香,磕了幾個頭,不是為了得到的遺產,而是那份愧疚和虧欠還在,如若親媽還在,老人家這些年絕對可以安心順遂,不至于白發人送黑發人,到老了身邊還冷冷清清了。
外婆的遺產全都原封未動保存起來了,容因沒動,不會打這些東西的主意,老人家把這些東西傳給她,不是為了讓她拿去賣錢,是將一份念想給出去,那原本是屬于容媽的,可惜未能送到真正本該屬于的正主那里。
回到咖啡店,容因給秦施柔打了個電話,一個人木愣坐在二樓陽臺,有一句沒一句說著話,心里不是很好受。
電話對面的秦施柔聽著,什么都沒講。
創立公司后來沒成,秦施柔風風火火,折騰老大勁兒,投進去不少錢,但終是打水漂了,一點回報沒有。
容因對這些不了解,一方面以上的兩件事都夠亂的了,已經分身乏術,另一方面則是接觸不到,秦施柔都不告訴她相關的動向,所以直到秦施柔回來了,親口跟她講這個,她才曉得。
秦施柔沒細講公司搞不起來的原因,總之是她先提的退出,不想做了,于是主動承擔了全部的投入損失,大家就此散伙。
為什么容因問她。
秦施柔漫不經心,聽起來不是很在意的樣子:太累了,那不是我想要的,總有一堆麻煩,一點都不自由。
聽起來就任性隨意,不負責任。
容因覺得真實的原因肯定不是這樣,可秦施柔不說,她就不問,尊重對方。
兜兜轉轉還是折回了咖啡店,又是一年,容因大三結束了,秦施柔已然博士順利畢業,這一年,最好的消息是容因拿下了保研名額,不負秦施柔的期望。
同初三那年拿到通知書一樣,容因頭一個將消息告訴秦施柔,這次是面對面講,她做了一大桌子菜,那天下起了雨,與她們最初相識時如出一轍。
雨天路滑,秦施柔趕著回來,卻遲遲不出現。容因等不到她,急性子一個,便打傘出去找,之后在拐角口的巷子里找到了人。
秦施柔不小心摔倒了,傷到了膝蓋,身上好幾處擦傷,看著就慘不忍睹,狼狽至極。
因著這次摔傷,秦施柔被迫坐上了輪椅,一連養了一個多月。
再后面,摔傷快好了之際,秦施柔又做了一個重大決定,打算重新裝修店鋪,換一換風格。
算起來,她們認識都八年了,咖啡店也開了八年了,確實該重裝一下,換機器,換桌椅板凳,都得全部倒飭倒飭。
秦施柔征求容因的意見,這是她的店,容因自是支持。
你喜歡這里嗎秦施柔問,轉頭看過來。
想也不想,容因點頭:喜歡。
那咱們就把這里留著。秦施柔說,一句話講得沒頭沒尾,聽起來有點奇怪,可說不上來哪兒有問題。
容因遲鈍,依然沒多想。
裝修的事由秦施柔全權負責,不讓容因管,這人還有一年就本科畢業了,正在愁論文呢,秦施柔把她趕回了學校,讓回宿舍住,先把畢業論文完成再回來。
待到暑假,一樁麻煩忽如而至,遠在外地養老的大姑找上容因,坐飛機直達a城,到學校直接接她,讓去一趟北京。
容家奶奶生大病,快不行了,醫院那邊已經讓家屬把人帶回家了,老人家躺在床上有氣進沒氣出,臨到頭了想起她這個親孫女,老太太這些年一直掛念容爸和張姨他們拋棄容因不管的事,早幾年就想將容因接走的,可惜容因不愿離開,老太太想要見容因最后一面,否則到死都咽不下那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