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夢深處滋生出第一縷清醒的意識時,這喧囂的蟬鳴便瞬間吞沒了殘夢。
古樹的濃蔭之下,茵茵草地里,躺著一名身穿白色短袖張開雙臂的少年,原本清淺平穩的呼吸幾乎快要讓人誤以為她與這一片青翠的草地融為一體。
然而,她頭頂上的古樹,卻緩緩伸出一根碧翠柔韌的藤蘿悄悄垂落到她面前,用嫩綠的枝芽輕輕掃了掃她的鼻子。
“唔……”少年下意識地皺了皺鼻子,平穩悠長的氣息瞬間一亂。
一聲聲蟬鳴落在耳邊,燥熱的風襲來倏然拂過面頰。一切感觸越來越清晰,耳畔的蟬鳴、四周的人聲歡鬧,她緩緩睜開眼,朦朧的白光消退后,入眼的是一片蔚藍的天空,和濃綠的樹枝。
她神情恍惚地慢慢雙手撐著地面站起,手掌下傳來shi潤的異物感。她抬起手來一看,掌心之中沾著新鮮的泥土草根。
一切如夢似幻。
“我不是已經……”她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臉,“嘶~”疼的!
“已經什么?已經死了,對嗎?陸拾離。”
身后傳來的聲音溫和又熟悉,如風掠過書頁。
陸拾離急忙轉過身去,驚訝道:“椿婆婆!”
相比于陸拾離,椿婆婆再見到她時,神情淡定得多,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笑意,她輕聲說:“歡迎回來,陸拾離。”聲音輕松仿佛早就知道她會回來一般。
陸拾離盯著椿婆婆,抬起沾了新鮮泥土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前,感受著起起落落的心跳,恍惚間又摸了摸喉嚨,疑惑問:“這到底怎么回事?”
“這便是你的證道之路,你自愿獻祭自己為世間換來安寧,這是你種的善因。縱使世間生靈并非皆愿意為你慷慨解囊、回應你祈愿的靈力,卻仍有繁星點點般的愿念為你而來。”
“天道為你重聚魂魄,神魂已成,肉身無用。既有神魂,有心無心自然與你沒什么干擾了。”
椿婆婆亦是慶幸自己賭對了,她對當時努力幫助妖怪的陸拾離起了惻隱之心,插手了她本不該介入的因果,導致神力被封,倘若陸拾離失敗了,她同樣會因神力枯竭最后消亡。
陸拾離欣喜地從鏡子前抬頭問椿婆婆道:“那我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去找她了!”
然而沒開心過幾秒鐘,陸拾離的笑臉就垮了下來,她苦哈哈地說:“椿婆婆,你是不是早知道這結果了?怎么不早點告訴我?我就、就不用寫那封信的呀?”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最后留給楚情詞的信,那是封絕筆書,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的!這下怎么辦?!
椿婆婆卻是清淺一笑,靜立原地雙手一合一開,多年前陸拾離交給她的絕筆書此刻靜靜躺在她手中。
“如果你證道失敗,我便會將這信交給她。”她解釋道:“倘若我提前告知你結果,只怕你會因此道心不純反而失敗。況且你會如何回來一切都是未知數,所以你就自己去找她解釋吧。”
“那她現在在哪里?”
“她已和我同列為神,我也不知道她這會兒的蹤跡,大概是在去找你的路上吧。”
陸拾離目光聚集在那封信箋之上,椿婆婆所說的確實不無道理,畢竟天機不可泄露嘛。
“好了,我本就受天道召喚而來給你解惑的,現在我任務完成了,你是要去找她呢?還是在這兒稍作休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