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自知稟賦不如,若是留在云山宗繼續修習,這一生一世都絕無可能超過師父……如今弟子既已修滿渾天五重,到了可以出師的時候,還請師父允準弟子下山,另尋破解之法。
”林維清搖頭:“你的天資已屬萬里挑一,只是性子一直浮躁。
只要你肯沉下心來,按為師所傳踏實勤練,有朝一日,未必不能超越為師。
”他的語氣依然清淺平靜,不知為何,喬四兒卻聽出了一分淡淡的苦澀。
“萬里挑一……”
沉樾唇角勾出一絲自嘲:“這世上不知有多少萬人,卻從來只有一個林維清……師父若不是為舊傷所累,早便能突破九重,功成圓滿了,弟子憑何敢望師父項背?弟子心意已決,只求師父允準!”林維清定定地望了他許久。
沉樾的目光卻堅定而清澈,沒有分毫妒恨不甘,只有一片坦蕩的遺憾與決絕。
半晌,終是林維清閉了閉眼,低聲應道:“也罷,我知你癡好劍道。
待我修書一封,與華陽門段莊主。
白虹劍法舉世無雙,他也并非囿于門第之見之人,定會對你傾囊相授。
”“多謝師父,只是不必了。
”
沉樾眸現輕蔑,縱是跪姿也掩不住身上的傲然神采:“華陽門的精英早在昔年八嶺山一役中斷絕了,如今段越天不過強借著昔日榮光,茍延殘喘罷了。
弟子不愿改投他人門下,能作弟子師父的,永遠只有您一人。
”林維清斂眸頓了片刻,方淺聲道:“你既已決心出師。
離了云山,便再也無緣遙仙峰的石碑禁林。
如今你既已破了五重,我便帶你最后走一趟。
我知你過目不忘,往后的幾重心法,能參透多少,便看你的緣分了。
”遙仙峰石碑禁林乃是渾天訣后幾重心法所在,每塊石碑皆由當年的開山祖師當云子親手所刻。
碑林中四處都是機關迷陣,未到境界之人若是無人相領,絕無可能破陣一觀更上層的心決。
為防弟子好高騖遠,云山門規并不允準做師父的私自帶未破境的弟子入內參悟高層心法。
以林維清的性子,若是帶他去看了后幾重心決,必會自去戒心堂領罰……沉樾孤竹般的背脊微微一顫,袖底十指狠狠嵌進掌心,借著那痛意梗道:“不必,渾天訣……我已棄了,后面幾重心法看了也是無用,徒增心魔罷了。
”林維清被氣得一笑,廣袖一振,指間方才應戰間折下的那截松枝便似削金斷玉的利器般深深地插入了遠處的絕壁間:“既不愿改投良師,也不愿自續證道,你還想開山立派不成?”“我沒有那么遠大的理想……”
沉樾哀惋一笑,反是揚眉道:“只是世上證道方法千萬種,并非只有云山與華陽,此路既行不通,我便換過一種。
請師父給弟子十年時間,只需十年……弟子定能勝過師父!”“這世上哪里有捷徑?”
林維清蹙眉,語氣帶了份凜然,叱道:“你不肯走正途,難道是要轉投魔教么?”沉樾目光微閃,卻很快被激越之色占據,咬牙道:“她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林維清目光劇震,面色比初來之時更顯蒼白若霜。
他立在那方孑然天地間,負在身后的指尖微微蜷曲,似想抓住什么,卻又只能徒勞無力地漸漸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