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立在門口,輕輕撥弄著懸掛在門檐上的藥草風(fēng)鈴。
那是由豆蔻殼和木蝴蝶制成,隨著南星的動作漾開陣陣清越聲響。
其間還夾雜著幾件其它草藥,南星卻是不認識了。
“決明子,可明目降火。
”燕決明不知何時已立于南星身側(cè),正歪頭盯著她瞧,“你我之名皆取自本草,倒像是冥冥之中早有定數(shù)。
”從儲物錦囊中拿出桂帝朱砂,正是柳允兒賠給南星的那盒。
南星將朱砂遞給燕決明道:“多日不見,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此物亦可入藥,是對你那株壺芽靈芝的報答,謝你救我一命。
”燕決明并未推拒,他收下寶盒,朝著南星微微一笑,襯得他唇下那道淺白色的豎痕愈發(fā)醒目,“你這樣溫柔的姑娘,居然和如此絢麗的毒草同名,很難不令人印象深刻。
”南星淺笑頷首,自腰間解下那塊刻著“灑掃藥齋三日”的黃楊木牌遞給燕決明,“我來領(lǐng)罰,灑掃的工具在哪里?”宗門規(guī)矩森嚴,領(lǐng)罰期間禁用術(shù)法乃是鐵律,縱是簡單的除塵訣亦屬違禁。
一定要南星親力親為,不可討巧偷懶。
南星倒不覺煩難,在瓊花村那些年,她早將各類活計做得嫻熟。
南星在錦囊中翻找許久,掏出個空青色襻膊,將其兩端打結(jié)套在頸部,利落地擼起兩邊袖子懸吊于小臂上。
絲絳在肩頭打了個靈巧的鎖結(jié),既利落又不失雅致,省得一會兒限制她的動作。
南星垂眸瞥向腰間,長生劍正靜靜懸于素色束帶上。
這柄古劍雖與她心意相通,卻終究不似神劍晦明那般可化入劍印,此刻倒成了灑掃時的累贅。
不過長生劍認主,她倒也不擔(dān)心會被人拿走,索性從腰間解下擱在晾草藥的木桌上。
恰逢燕決明剛為她尋來整套的灑掃工具,望著他手中那柄禿了半截的竹枝掃帚,以及邊緣翻卷如老叟胡須的抹布,南星不由得懷疑天衍宗是否銀庫見底了。
檐下風(fēng)鈴忽地亂響,幾片木蝴蝶簌簌落下,恰蓋住燕決明唇邊那抹意味深長的笑。
“燕子哥哥,金銀花在哪個柜子呀?”稚嫩嗓音忽如清泉般淌入,同時分走二人的注意力。
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約莫十多歲,她正踮腳指著藤蘿塢中密密麻麻的烏木藥匣,癟著嘴詢問燕決明,“我怎么這么笨,還是沒記全。
”南星循聲望去,但見藤蘿塢內(nèi)林立的藥柜如墨色棋枰,每個匣面上都用銀粉標著蠅頭小字。
她在心底快速估算了一下,至少有千余種。
燕決明俯下身,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道:“小碗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了,金銀花在柜四行八列十一,下次一定可以記住的。
”小碗甜甜一笑,卻是劇烈咳嗽起來,細嫩肌膚上霎時浮起片片深紅色的疹子。
南星眉頭微蹙,一道身影卻從她身旁飛掠而過,趕在南星前面撲到小碗面前。
那男童生得虎頭虎腦,身強體壯,身法卻快得驚人,縱躍間竟帶起殘影。
他搶到小碗跟前時,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柄翠綠芭蕉葉,踮著腳堪堪為小碗遮住斜照的日光。
一只手還飛快扇涼,“小碗,不是讓你在屋子里待好嗎,我一個人完全可以做完這些任務(wù)。
”那芭蕉葉堪堪投下一道陰影,卻還是不能將小碗整個覆在暗處。
男孩急中生智,竟轉(zhuǎn)身用自己厚實的背脊為她擋住另一半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