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禁地,初昀閣內(nèi)里卻并沒有喬四兒腦補出來的妖魔鬼怪。
相反,一樓是飯臺書桌,二樓是妝柜臥榻,處處簡潔素雅,除了略有輕塵堆積外,正常到出奇。
像是某個女孩子曾居住的地方。
應該住的時間還不短,廳中的魚缸上缺了一個小口,妝臺上的梳子發(fā)帶琳瑯滿目,處處都是生活的痕跡。
莫名的……熟悉?喬四兒歪著腦袋打量著樓內(nèi)的一切,忽然被墻上掛著的一把長刀吸引了注意。
那實在是一把過分漂亮的刀,長約兩尺,瘦薄如一彎弦月。
刀鞘是如霜似雪的秘銀,其上卻以黃銅虬鏤著一條張牙舞爪蛟龍,龍目以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鑲嵌,每片鱗片都泛著古銅色的黯啞油光,既神秘,又美麗。
喬四兒著了迷似地幾步上前,將那柄短刀取了下來,細細摩挲著那鞘上蛟龍的每一寸鱗片。
“別亂碰!”
沉樾怒喝一聲,便欲上前阻止。
“嘩——”隨著一聲清脆長鳴,伴著刀身隱隱振出的低悅嗡鳴,喬四兒輕輕拔開了那柄長刀。
沉樾愣在原地,目中一陣晦暗不清,煙波明滅。
喬四兒卻并未察覺他的異樣,她正沉浸在那露出三寸的湛銀刀身上,惑于那熟悉又迷人的美麗顏色,不可自拔。
一股大力將她的身子猛然轉(zhuǎn)了過來,沉樾狠狠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猛地一施力,闔刀入鞘。
喬四兒只覺得手腕被抓得快斷了,吃痛抬頭,卻望進了少年那洶涌激烈的眸色中,一時茫然不已,只呆呆問道:“二師兄,怎么……”“滟兒!”下一刻,她跌入了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中,腰間被緊緊箍著,力道大得仿佛要把人揉進骨血里。
少年身上雖是山間清新的草木香,可淺淺的胡茬在她細膩的脖頸間不斷刮蹭,實在算不得舒服,喬四兒不明所以,手腳并用地掙扎起來:“二師兄,痛……!”也不知碰到了何處,只聽沉樾明顯地抽息了一聲。
喬四兒才反應過來,她似乎無意間撓到了沉樾背上的鞭傷……那是她初來那日,沉樾因頂撞師父而被罰的。
喬四兒閉了閉眼。
七日來的點點滴滴緩緩浮上心頭……外門弟子的閑言碎語,大師兄的欲蓋彌彰,二師兄的冷漠執(zhí)拗,還有這座無法忽視的初昀閣,種種痕跡都指向了一處——師父的確有過一個女弟子,而她,大約和那名女弟子十分的相似。
一股荒誕怪異的苦澀感自心底涌出,激得四肢百骸皆是陣陣酸軟的無力。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覺得仿佛有一瞬,全世界的燈都驟然熄滅了。
她側過臉,望著半跪在她身前仍緊緊擁著她的沉樾,定定問道:“二師兄,你所說的滟兒,是我的師姐嗎?”沉樾抱著她的臂彎顯而易見地僵了一僵。
喬四兒沉下嗓子,學著小男孩的情態(tài),又甕聲甕氣地問了遍:“二師兄,我既然有師姐,師父和大師兄為什么都說沒有?”沉樾一把推開她,猛地后撤了好幾步,臉上又恢復了喬四兒所熟悉的那種生人勿擾的淺淡嫌棄。
“二師兄?”“閉嘴!聒噪。
”喬四兒還欲再問,卻被沉樾冷聲打斷,平日里冰雕雪刻的桀驁少年,此時眼角竟泛著絲不易覺察的薄紅……沉樾的目光掃過仍被她抱在懷中的短刀,眉頭緊蹙,似有不甘地問道:“方才你拔開蛟熒時,就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沒有……吧?”
喬四兒搖了搖頭,又低頭瞧了瞧懷中的短刀,只覺莫名親切。
再次拂過刀身,汩汩柔潤的暖意自鞘身不斷沁出,令寒夜都少了幾分蕭瑟,不住感慨道:“原來它叫蛟熒?真是把好刀啊。
”眼見蛟熒隨著喬四兒的撫摸,像條哈巴狗般在鞘中歡快低鳴,沉樾的眸色愈沉,一把奪過短刀掛回墻上,咬牙道:“不祥之物,它本已封刃多年。
如今見了你,倒是臭味相投……這朝秦暮楚的混賬玩意兒!”“……”喬四兒一陣無語。
這般毒舌,茅坑頑石一般的臭硬脾氣,怪不得蛟熒刀不肯讓你拔開,活該!沉樾已抬手震滅了四處的燈燭,見她還杵在原地東張西望,沒好氣地趕人:“這沒你事,趕緊回去睡覺。
下次夜里再亂跑,休怪我手下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