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只有七歲,站在一起,玉雪可愛,像一對瓷娃娃……”“我未曾收過女弟子,總想著女孩兒難免嬌氣,便總是心軟,不忍苛責。
樾兒與她一道入門,我不好只偏頗一個,便索性兩個都放任自由,縱得一個個上天下地,無法無天……”“那時我總在想,他們縱是闖了再大的禍,總有我兜著便是……現在想來,真是錯的無可救藥……”“師父!”
沉玉焦急道:“您先別說話,我先帶您回藥廬療……”“你說……”
林維清卻恍然一笑:“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沉玉從未見過林維清這個樣子,一時目現驚惶,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回話。
下一刻,林維清竟又吐出一口血,脫力昏厥在了他肩側……沉玉略舒了口氣,扶住林維清的身子,探上他左腕脈門,閉目細聽。
喬四兒屏住呼吸,緊緊盯著沉玉的臉,生怕其上露出什么不好的神色來。
過了片刻,沉玉眉心一蹙,似有疑惑,又換過林維清另一只手,凝神復聽了許久,眉宇間逐漸露出一種令人難懂的復雜神色,似驚怒,似痛楚,又似無助與彷徨。
“大師兄,師父的傷……很嚴重嗎?”
見他神色不對,喬四兒細細的尾音都打了顫。
沉玉卻似被驚醒般,一瞬收了臉上的所有表情,淺聲道:“沒事,只是一時急怒攻心,血不歸經罷了。
”不知為何,沉玉對她說話的語氣驟然冷淡了許多,帶著微不可查的厭惡,竟似生了她的氣一般。
師父的傷勢要緊,喬四兒很快便將這一絲微小的怪異拋在腦后,只跟在沉玉身后,一同將人帶回藥廬安頓。
沉玉翻了許久的書,反復斟酌,終于配好了藥,又叮囑了喬四兒好幾遍煎湯的時辰火候。
喬四兒守著藥罐,細心伺候著一點神也不敢松,足足熬了兩個時辰,才捧著一小碗藥液重入了房門。
——內室卻空無一人。
林維清躺過的榻上空空蕩蕩,沉玉也不見蹤影,只余一件沾了星點血跡的素白外衫,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喬四兒咬了咬唇,將藥仔細溫在了泥爐上,才悶著臉撿了林維清的那件白衫,自顧自地去泉邊清洗干凈,晾曬平整。
直到星子高懸,喬四兒也沒等到二人歸來。
夜涼如水,她便守著藥廬的孤燈,在桌前蜷縮了一夜。
沒想到這一等,便是十日。
十日里,沉玉杳無蹤跡,再未歸來過一次。
借著送洗凈衣衫的名頭,喬四兒又大著膽子去了峰頂林維清所住的夕照居,也依舊是空無一人。
苦尋未果,她只得孤身守在玄暉峰,白日黃葉滿地,夜夜山魈凄鳴。
自有記憶以來,她便在茫茫人海中廝混打滾,哪怕孑然一身,周身都是不懷好意爭奪底盤的乞兒地痞,也從未有過感到孤寂的時候。
不過來了云山宗短短一個月,她竟從心底生出了寂寞來。
想見到那個人,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樣了。
今日又是十五。
喬四兒獨自等在斷潮崖畔,呆呆地望著懸瀑無可阻擋地飛流而去,恍然自嘲一笑。
她在這兒做什么?她在等誰,誰又會來呢?許是被那些破碎斑駁的莫名夢境所迷,溺入了別人的記憶里,莊生夢蝶,惶惶難辨己身……喬四兒搖了搖頭,決心要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