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四兒也顧不上吃,搬柴生爐起火,將藥先熬上。
忽而,一陣疾風驟起,屋內的燈燭俱滅。
喬四兒猝然一驚,下意識先低頭看了看爐中火候,待它無恙后才安下心來,起身摸索著去點桌上的燭臺。
窗外卻忽然劃過幾點亮斑,似暗夜中的星熒,熠熠燁燁。
這是?……螢火蟲?她驚喜著跑了出去,果然見初時點點微星之后,一群流螢在浩夜之中漫卷騰空,聚如天河洪流,散如燎原之火。
“啊!”
喬四兒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螢火蟲,跟著那抬手可觸星月之輝,歡欣雀躍著在院中撲騰了許久,直到力竭,才靠著籬笆微微喘氣。
剎那花火散盡,未及遺憾,便見林維清從松林之后慢慢走了出來,似是洗凈鴻蒙的一方明泉,破開暗夜的一道流光。
喬四兒傻乎乎地瞧了一會兒,又揉了揉眼,難以置信地喜道:“是師父變出來的螢火蟲?!”瞧著傻里傻氣小徒弟,林維清抬手為她擦去光潔額角上,因奔跑而沁出的細密汗珠,淺聲道:“傻話,為師又不是神仙。
”喬四兒不肯信:“那這個季節怎么會有螢火蟲?”林維清:“養在聽雪池畔,許是靠著溫泉地氣暖,便孵化得早了些。
”喬四兒一愣:“師父怎么想起養這個了?”林維清刮了刮她的鼻子,沒好氣道:“去歲是誰哭著鬧著想看?為著這個,為師向你鄭師叔討要時,還被嘲笑了好幾句。
”喬四兒唇角的笑意一凝,卻很快又綻放開來,纏上林維清的臂彎,吐了吐舌:“師父最好了,徒兒歡喜極了,那明年……我們再養一次,好不好?”林維清淺淺一笑,應道:“好。
”瀚夜無窮,天地浩渺,他的眼中,好似只有自己一人。
喬四兒一時目光怔怔,唇角動了動,牽出一絲甜蜜弧度。
到底是徹底著了涼。
一回到初昀閣,喬四兒便渾身陣陣發冷,又四肢倦怠,懶得再出門拿藥,索性灌了好幾杯熱水,一頭扎進被窩里。
額頭很快燒灼起來,口唇干得起皮,腦內一片眩暈,渾渾噩噩。
一片混沌中,她竟又陷入了那許久未曾造訪的,不屬于她的破碎記憶中——“柳師兄!柳師兄——”鐘滟扯著守在藥庫前的柳沉弘不住搖晃,一張艷若桃李的巴掌小臉皺作一團,盛滿了精致靈動的苦悶。
少女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再不是從前那個圓潤精巧的雪娃娃。
一番拉扯間,柳沉弘白玉般的面色上也難免沾了些緋紅,急急退開幾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為難道:“鐘師妹,不是我不肯讓你進去。
只是林師叔與師父正在研討藥理,吩咐過不讓人打擾的。
”什么嘛!自大師兄閉關以來,一連七日,她都只是一個人。
夜里好黑,還有山魈在鬼叫,她好害怕……她就想找些螢火蟲放在窗外陪她,可師父卻只冷淡地否了她,說山里氣候涼,養不了那些嬌貴的蟲子。
她還沒見過螢火蟲呢!二師兄下山游歷前說會給她帶些回來,也不知得等到何時。
可好容易挨到了白日,師父還把她一個人丟在玄暉峰,成日里只顧著在靈霄峰與鄭師叔研討藥理。
研、討、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