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維清搖了搖頭,也伸手抵上她的背脊,助她練功。
早課轉眼而過,喬四兒神清氣爽地跟在林維清身后,進了飯堂。
午飯是雞湯素面,擱了新筍和山菇,鮮得眉毛都要掉下來。
飯畢洗碗時,喬四兒擦著手中的盤子,突然想起,給林維清熏衣的松針香,昨日已然用完了。
于是午休時分,林維清便見他的小徒弟不好好打坐,像只松鼠一般,在院中上躥下跳地爬起了樹。
午后晴光倦懶,很快便將新摘的那簍松針上所結的霜霧之氣都曬得干透。
林維清正在桌邊翻著一卷醫經,凝神細思時,耳邊不斷傳來藥攆滾動磨粉的聲響,初時十分急促,不過一會兒又似累了般地緩慢下來,與小徒弟的性子一般,毛毛躁躁的,總沒個長性,也不知像是誰教出來的。
“師父——”少女匆匆跑了進來,鼻尖上還占著幾許深綠細末。
她腳下一個踉蹌,帶得門簾微動,一股清冽的松葉清香便隨著那陣風迎面而來。
“師父師父,我分不清哪個是沉香,哪個是山檀!”喬四兒習慣性地想拉林維清的衣袖,將將夠到時,卻發現滿手的香屑,只好縮了回來,撓了撓頭。
林維清垂眸看了眼她掌心中的兩小塊香木,不答反問:“你的藥經背得如何了?”“師父!”少女瑩潤的耳垂一瞬漲的緋紅,咬唇啜嚅著憋了半晌,卻是跺了跺腳,一挺胸脯賭氣道:“辛辛苦苦給你制衣香,你就這樣對人家?有本事下次自己的衣服自己熨!”林維清側眸看向窗外,長指在桌案上思量般地敲了敲,終是唇角微彎,告饒道:“你右手上那塊,快去吧。
”小徒弟還來了勁,哼了一聲表示不滿,隨即便轉身步履匆匆地跑出去了。
林維清搖了搖頭,將目光重新凝向書冊。
外頭窸窸窣窣個不停,直忙了大半個時辰,少女又吭哧吭哧搬了只碩大的熏籠進來,開了他的衣柜,將好幾件外袍都抱了出來。
林維清嫌她吵鬧:“怎么又熏?”喬四兒卻一叉腰,語如落珠般一連串數落道:“還不是師父挑剔。
這幾件不過是因為上次我熏衣時火煽得稍大了,不慎沾了些煙氣,師父便擱著一直不穿,都要生蟲了!”林維清說不過她,只好將書又往跟前湊了湊。
好容易等她忙完,林維清便將人叫到跟前,抽問起了功課。
小徒弟乖巧時是真乖巧,頑劣時卻也是真頑劣,杵在眼前扭扭捏捏左推右卸地拉扯了半晌,考校了半天,楞是一字也不會。
林維清到底沒忍住,卷起手中的書一敲眼前那不太聰明的腦殼,無奈道:“為師也不求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是奇門、術數、醫道、樂理、詩詞、文史你總該要會上一樣吧?總不能走出去,教別人說我云山弟子,是個目不識丁的莽夫。
”喬四兒一聽讀書就頭疼,腆著臉隨口瞎扯道:“那不如師父教我學琴吧?大師兄的蕭奏得那樣好,我與他琴簫和鳴,也是樁美……”話未說完,她心底便暗叫糟糕。
這個借口,上次好像已經用過了……果然,林維清似笑非笑地覷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