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北王是個例外,他很愛花,也總能把那五顏六色的嬌弱植物照顧得精精神神的,所以他的居所常年開著很多花,在魔宮的重重瘴氣中分外妖艷詭異,此乃他的一項絕活。
這些花說是送去的賀禮,實際上梼杌根本不知道如何照顧它們,自然少不了隔三差五請九嬰親自到他宮里指導。
九嬰其實已經做好了過幾天會去一趟東王宮的準備。
畢竟花兒嬌弱,有些話還是當面說比較放心。
果然,送去沒幾天東王宮就派使者過來,說是花朵打蔫得厲害,怕給養死了,請北王大人過去看看。
當時九嬰正在花圃里拾搗花肥,聽罷轉身回了一趟書房換了身衣服,沒一會兒功夫便出來跟使者走了。
新建成的東王宮氣派非凡:金雕玉砌、極盡奢華、陽光下十分晃眼,行走其中猶如置身金庫。
九嬰不禁腹誹:梼杌也算是個有身份地位的杰出兇獸,這土掉渣的暴發戶審美究竟是從何而來?!若早知道是這個裝修風格,我絕不送他一片花瓣!忒俗!!!使者將九嬰帶到正殿外,躬身道:“北王大人,東王大人已在花廳等候,花廳在正殿右側,卑職未得允準不便入內,先行告退。
”這個理由非常正常,他聽了也沒多想,徑直走進正殿,可他還是輕敵了……在邁入花廳的一瞬間,九嬰就崩潰了:眼前的天棚、墻壁、地板,全部金碧輝煌,連花架子都是金色的。
而自己送來的花呢?粉色、紅色、紫色的被挑出來,放在中間最顯眼的位置擠成巨大一堆;綠色、黃色、淡粉色的那些則被放在靠里靠下的地方,生怕它們搶了里面主角的光彩。
可以看出,梼杌很珍惜這片心意,他此刻就在花房深處彎著腰忙碌著,自己對此很是感動。
但是……他的品味,真的,太土了啊!!!真的很后悔送給他這些花怎么辦啊!!!!!!!就在九嬰內心防線瘋狂崩塌的同時,梼杌突然站起身、直勾勾沖他走來,那架勢讓九嬰差點以為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話說出去了。
好在他只是急急拉他去看一株有些打蔫的蘭花,經過仔細檢查,確診為:水澆多了。
梼杌聽了這個結論一臉詫異,畢竟在他的思維里:想吃飽就要一直吃、想打贏就一直打、想得到就一直爭取,所有快樂都是靠自己堅持不懈換來的。
那同理可證:這么好看的花,想要讓它永遠開下去,那必須一直澆水啊!九嬰聽了他這無懈可擊的邏輯閉環,覺得自己真不應該吃今天的午飯:他真的氣飽了、且越來越氣導致現在十分脹肚。
雖然如此,他還是十分耐心地給梼杌解釋道:“如果一定要把花和人做類比的話,我給你舉個例子,每朵花的喜好是不一樣的,就像有的人愛吃干糧、有的人愛喝稀湯,你這盆花就屬于愛吃干糧的。
”梼杌瞪著他半晌,一拍腦門,突然問:“意思就是,人家喜歡什么就給它什么嗎?”“對的,聰慧!”“那沒毛病啊!澆水,它才能長個、才能把別的花比下去嘛!誰會不喜歡一直贏啊???”“………………”九嬰心想:就多余跟他解釋那么多,這個莽夫……真恨不得借給他一個腦袋用用!他真的很想轉身離開這個晃眼睛的地方,但終究放不下無辜的花。
于是,北王大人任命地擼起袖子開始拯救快要澇死的那盆珍貴紅蘭,一邊干活一邊又在后悔:我究竟為什么要特意換套衣服過來?!相比于九嬰的默默崩潰,梼杌就開心得多:他的花朵兒有救了,他又可以流連花叢了,花圃擴建可以提上日程了!他這么想著,對一旁忙碌著的九嬰真的是怎么看怎么順眼,忍不住夸到:“老九,你可真不愧是陰陽元氣交化而生出來的!”旁邊的人顯然被夸愣住了,他抬起頭懵懵地問:“啊?何出此言?”梼杌不假思索地回答:“因為你好唄!你會得多、脾氣好、能打仗。
最重要的是點子多,要么說呢,有九個腦袋的就是不一樣!誒對了,你們九個平時到底聽誰的啊?這會種花的是頭幾?萬一我找你拾搗花的時候趕上它睡覺了,那你還會整不?”他只夸還不要緊,偏偏夸完又接著問一堆亂七八糟的問題。
九嬰擰起眉頭、看了梼杌一眼,拍了拍手上的土起身就往外走——他受夠了,他要回家。
梼杌見九嬰要走,十分疑惑,他站起來扯著嗓子問:“你這就走了啊?咋就生氣了呢?”九嬰此刻已行至殿門口,差一腳就踏出去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腳步,隨后將手伸進衣襟里面掏出來一封羊皮信遞給追過來的梼杌。
“看看,星帆前日發回來的。
”梼杌展開信,上面寫著:“于莽原陰珀附近發現魔族氣息殘余,經比對,與西王宮送菜車夫高度相似。
”梼杌“啪”一聲合上信,嘴里罵道:“這個蠱雕!他到底想干什么?這幾年間真是越來越過分,不但把北宮圍得水滴不進,現在私下的小動作都搞到莽原去了,那件事哪有他想的那么容易?”九嬰伸手把信拿回來,在掌中化出一團藍色火焰把它燒了,隨后悠悠道:“蠱雕從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剛上任的時候就已經暴露過了。
他沒經歷過那場惡戰,沒見過一個接一個消散的族人魂魄和漫山遍野破碎的魔核,所以理所當然認為對魔族來說殺伐才是達成目的最有效的方法。
這也不難理解,畢竟輕易就想挑起戰爭的,總是那些沒有在戰爭中失去過什么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