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扭了,腿彎顫抖著站立不直,渾身都是被藤蔓石礫劃出的破口。
疲憊翻涌而來,麻木地流淌過已無知覺的四肢百骸,似乎連呼吸都已成負擔。
喬四兒癱倒在云山宗的山門前緩了許久,好容易喘過氣來,一抬頭便望見身前那方載雪覆霜終年不化的蒼老石碑上,銀鉤鐵畫地刻著四個大字。
「動心忍性——」什么嘛……一塊破石頭,天生天長在此,又不用攀這九千階斷魂云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喬四兒皺皺眉,嘟噥了一句,又歪斜著撲騰了許久,才蹣跚著成功站起了身。
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確認了那早沒了知覺的腿還長在自己身上后,便拍拍屁股,大大咧咧地向四周張望起來。
濃夜將盡,晨曦尚未穿透層云,四周煙霧迷蒙,景色昏暗難辨。
風聲低咽,斷續著響起幾聲稚嫩童音的尖聲呼嚎,伴著人身墜地的悶響,有人哀聲啜泣不斷,亦有人咬牙強忍,只漏出幾息悶哼。
唯一不變的,只有那此起彼伏凌亂錯雜的喘息。
喬四兒瞇了瞇眼,再一次環顧四周仔細搜尋了一番,卻依然只能勉強看清身后那個距她不遠的少年——經了一日一夜試煉,一身原本華貴整肅繡龍縷鶴的白袍已然襤褸皴破得不成樣子。
灰頭土臉的少年得哪還顧得上儀態,正狗吃屎似得趴在地上急喘,狼狽一如她方才的樣子。
手下敗將,何足言勇?喬四兒彎了彎唇角,不屑地嗤笑一聲,再不看這位一路跟在她身后,眼看她披荊斬棘,盡撿現成便宜的競爭對手,邁開一雙小短腿便欲向前奔去。
誰知她忘了在途中曾傷了腳踝,一時壓了傷處劇痛無比,差點又摔上一跤。
山路本就濕滑,好容易才恢復了平衡。
這下喬四兒可不敢再造次,整了整身上那殘破斑斕勉以蔽體的粗布衣袍,恭敬拜過山門前那方刻著「動心忍性」的蒼老巨石,向此次試煉的終點進發。
今日是九月初九,重陽,也是云山宗五年一度開啟山門收徒納吉的好日子。
所謂南華陽,北云山。
若論當今武林的泰山北斗,正道間的脊梁巨擘,呼出來響當當嚇死人的門面,無非此南北二派。
華陽門專精外功,白虹劍法縱橫天地,在江湖間冠絕一時。
云山宗則以內家功夫見長,修煉其獨門內功渾天訣后,能以氣御萬物萬法。
相傳云山宗開山祖師當云子,能以氣隔空探物,彈指碎金石,登九重危天而不墜,踏萬頃怒波而不沉。
即使身無寸鐵,手捻草葉,便能以一當萬,殺得敵人潰不成軍。
聽著神通,可渾天訣卻極難修煉。
其共有九重大境界,可惜自當云子開山立派的數百年來,竟還未有一名弟子能再修至九重至高境,重現當年祖師的輝煌。
除了修習本身的艱深晦澀之難外,渾天訣作為一門至純至正的道家心法,還有一個局限,便是只能以純陽純陰之體修習。
一旦破身,無論之前修至多高境界,終此余生皆再難有寸進。
雖說有此局限,可云山宗并不禁門中弟子婚戀嫁娶,且道家功夫中正淳和,修身頤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