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這兒做什么?她在等誰,誰又會來呢?許是被那些破碎斑駁的莫名夢境所迷,溺入了別人的記憶里,莊生夢蝶,惶惶難辨己身……喬四兒搖了搖頭,決心要清醒過來。
她一個局外人,只是來混吃等死的,又不是來白白送死的。
喬四兒緩緩伸了個懶腰,剛轉身欲去尋些吃食,忽而耳后微風輕動……她僵了片刻,同手同腳,有些癡傻地回過身——林維清便在那里。
他的面色蒼白,難掩倦容,一襲白衣仿佛被山風一吹便要羽化而去,眸間卻始終是一片清澈堅定的濃黑,淺聲如常道:“抱歉,是為師來遲了。
”沉玉在林維清身后急急向她使了個眼色,神色焦灼。
不知發生了什么,喬四兒傻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在沉玉幾乎將她灼穿了的目光下反應過來,躬身一禮,試探道:“師父言重了,不知師父身體可有好些了?”林維清卻神色微愣,似有不解:“甚安,為何如此問?”喬四兒眼皮狠狠一跳,強忍疑惑,順著沉玉的示意隨口扯道:“近來天氣轉涼……弟子怕師父受了風寒。
”誰知林維清唇角微彎,竟是轉身對著沉玉調侃道:“玉兒,你師妹自己夜里不好好蓋被子,還敢打趣她師父了。
”他的眼神清湛和煦,語氣溫柔隨意,仿佛一卷積歲塵封的泛黃舊頁被緩緩展開,處處皆是熟悉的墨香,溫暖而令人懷念。
喬四兒瞪大了眼,心底一片驚濤駭浪。
師父這是……瘋了嗎?一堂早課在渾渾噩噩中匆匆而過。
林維清一改前兩次授課的只切肯綮,也不怎么管沉玉,只一味盯著她,從練功坐姿,到行氣要訣,簡直是事無巨細,一一指點。
臨了還頗為無奈地鞭策了幾句,說她近來太過怠惰頑懶,功力退步太甚,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還要多加勤練才是。
林維清上完課便飛身回了峰頂,喬四兒小步跟在沉玉身后,滿肚子疑惑。
沉玉卻一言不發,臉色黑得可怕,再不同往日般體貼地照顧著她的腳力,只一味埋頭疾步向前。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藥廬。
喬四兒顧不上喘息,撐著門沿急急問道:“大師兄,師父這是怎么了?”沉玉卻已不知從哪里翻出了幾本舊黃書冊,胡亂攤了一桌,正埋頭匆匆翻閱,并不理她。
不知等了多久,只覺得日光都斜了斜,沉玉才從書卷中抬起頭來,揉著眉心頹然一嘆。
“大師兄……?”
喬四兒怯怯地吱了一聲,想問個究竟,卻又不太敢惹心情顯然不佳的沉玉。
“怎么傻站了那么久?”
沉玉向她招了招手,面上竟依稀恢復了些她往日里熟悉的柔和:“過來,坐。
”喬四兒心下稍安,一溜煙蹭到了沉玉身邊坐下,只抬頭眼巴巴地盯著。
沉玉看著她,似是審視了許久,方才緩緩問道:“小舟,師父的傷……很嚴重,你想救他嗎?”未料竟是最糟糕的答案,喬四兒倒吸一口涼氣。
腹中的心思百轉千回地走了一回,又與沉玉那復雜卻堅定的眼神對視了許久,喬四兒眨了眨眼,終究是淺淺地點了點頭。
沉玉眉心微松,姿態似有舒緩,下一句卻是語出驚人:“小舟,我知你是女孩子。
只是從今往后,你要記得,你不僅是喬沉舟,也是我們的師妹鐘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