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樓內,謝桑寧端坐于窗前的紫檀書案后,并未執筆,指尖輕輕點著案上的賬冊上。
“小姐,奴兒姑娘來了。”如春輕聲通傳。
“進來。”謝桑寧并未抬眼。
門簾輕響,謝奴兒垂首斂衽,腳步輕巧地走了進來。
數些日子不見,當初那個瘦弱瑟縮的小丫頭已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身量都像抽高了些,穿著合體的藕荷色細棉布裙,雖依舊清瘦,但眉宇間那股怯懦畏縮已被一種沉靜的謹慎取代。
她規規矩矩地行至書案前幾步遠的地方,再次深深福禮:“奴兒給小姐請安。”
“起來吧。”謝桑寧這才抬眼,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身上,“學得如何了?”
謝奴兒連忙從袖中取出一個薄薄的藍布小冊子,雙手恭敬地奉上:“回小姐的話,這是奴兒這三個月在嬤嬤身邊學看賬、理家、待人接物的心得筆記,請小姐過目。嬤嬤待奴兒極好,教導也極為用心。”
謝桑寧接過冊子,并未立刻翻開:“本小姐問的不是這個。”
謝奴兒心頭一緊,知道真正的考校開始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著嬤嬤平日的教導,不出一會,便調整了狀態。
再抬首時,謝奴兒眼中便滿眼柔情。
舉手投足都是謝桑寧母親,林如月的模樣。
立坐行,樣樣不差。
甚至說話都帶著林如月特有的尾音。
謝桑寧滿意的點點頭。
“嗯。”
她的目光落在謝奴兒低垂的眉眼上,聲音依舊平淡:“選秀馬上開始了,你要時刻謹記,你是誰的人,你的前程系于何處。”
“若學得三心二意,或是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她頓了頓,指尖輕輕敲在冊子上:“我能讓你從泥里出來,也能讓你回去,且比從前更不堪。明白嗎?”
謝奴兒身體微不可查地一顫,猛地抬起頭,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地上。
“小姐大恩,奴兒粉身碎骨難報!奴兒這條命是小姐給的,奴兒的心、奴兒的眼,永遠只向著小姐!絕不敢有半分異心!若違此誓,天誅地滅,永墮阿鼻!”
誓言擲地有聲,帶著孤注一擲。
她很清楚,離開了謝桑寧的庇護,她依舊是那個可以任人踐踏的泥沼里的蟲子。
謝桑寧看著地上微微顫抖的身影,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