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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班車（第2頁）

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振翅聲音，也不知是哪只老貓驚擾了息在樹上的夜鳥。

那聲音打破了夜的寂靜，霞姐睜開眼，眸光里跳動著未熄的戰(zhàn)意。她望向窗外，遠(yuǎn)處，溫羽凡的身影依然坐在板凳上，像一尊守夜的石像，孤獨(dú)卻又堅定。

她清楚，有些黑暗，必須由他們共同面對，他們?nèi)耍潜舜说囊揽浚窃谶@困境中相互支撐的力量。

一夜無事。

次日拂曉，晨霧還未從青瓦上散去，整個村子仍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

溫羽凡三人已在堂屋門前束緊行囊，準(zhǔn)備踏上未知的旅程。

金滿倉靠在竹椅上，傷腿纏著趙大爺新?lián)Q的藥布，那藥布散發(fā)著艾草與樟腦的混合氣息，帶著一絲淡淡的藥香。

趙大爺擰著眉頭，布滿老繭的手掌按在金滿倉膝蓋上，眼神中滿是擔(dān)憂：“胡鬧嘛這是！”他的川音帶著岷江號子的頓挫，煙桿在土墻上敲出悶響，“傷筋動骨一百天，他這腿骨才接上，你們慌里慌張要走，路上顛簸磕碰，萬一骨頭長歪了，這輩子就廢了！”

溫羽凡彎腰鞠了一躬，額前碎發(fā)被露水打濕，臉上滿是感激與無奈：“大爺，實(shí)不相瞞，我們是惹了大麻煩。不能在你這里久待，不然會連累您的。”

“不就是放高利貸的嘛！”趙大爺揮了揮手，煙袋鍋里的火星濺在粗布圍裙上，語氣中滿是不屑，“我在這山溝溝里活了六十八歲，連熊瞎子都沒怕過，還怕幾個要賬的龜兒子？”

金滿倉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節(jié)抵著嘴角泛白，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事情比那嚴(yán)重。大爺，您就別留我們了，會要人命的。”

趙大爺手里的煙袋猛地一抖，火星子落在他開裂的手背上。

他沉默片刻，轉(zhuǎn)身從碗柜里摸出個藍(lán)布包，聲音低沉而有力：“等著。”

半個時辰后，趙大爺背著藥簍從后山歸來，簍子里的接骨草還沾著晨露，仿佛帶著山林間的清新氣息。

他在灶臺前支起砂罐，柴火噼啪聲中，濃重的藥香漫過堂屋，彌漫在每一寸空氣中。

“給你們備十貼外敷的膏藥，再寫個內(nèi)服的方子。”他用樹棍撥弄著砂罐里的藥湯，火光映得他眼角的皺紋更深了，那皺紋里仿佛藏著歲月的故事，“當(dāng)年我在伐木場摔斷腰，就是靠這方子撿回條命。”

溫羽凡看著老人往膏藥上撒朱砂粉的背影，喉嚨發(fā)緊，心中滿是感動。他知道，趙大爺為他們付出了很多，這份恩情難以言表。

直到日頭爬上東山，趙大爺才將油紙包好的膏藥塞進(jìn)霞姐懷里，又往金滿倉褲兜塞了倆烤洋芋，眼神中滿是不舍：“記得啊，藥需要每天換，可不能偷懶耽擱啊。”

三人走到院門口時，趙大爺突然喊住他們，又從雞窩里摸出五個溫?zé)岬碾u蛋塞進(jìn)霞姐手里。那雞蛋還帶著母雞的體溫，仿佛承載著趙大爺滿滿的關(guān)愛。

黑狗黑子蹲在門檻上，尾巴掃起細(xì)小的塵埃，安靜地目送他們踏上石板路。那眼神里似乎也透著一絲不舍，仿佛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們的存在。

三人一步三回頭，看著趙大爺和黑子的身影越來越遠(yuǎn)，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此去又會面臨怎樣的艱難險阻，但趙大爺給予的溫暖和幫助，將成為他們前行的動力。

翻過山梁時，溫羽凡回頭望去，只見趙大爺還站在曬谷場上，身影被晨霧揉得模糊。老人佝僂的輪廓在薄霧中若隱若現(xiàn)，旱煙桿斜斜別在腰間，像棵倔強(qiáng)的老樹扎根在熟悉的土地上。

金滿倉趴在溫羽凡背上，傷腿隨著步伐輕輕晃蕩，他湊近溫羽凡耳邊，聲音壓得很低：“我把那一百塊錢壓在他酒瓶子底下了。”話語里藏著小心翼翼的忐忑，仿佛生怕被風(fēng)聽見，傳回老人耳中。

“他會罵人的。”霞姐走在右側(cè)，手里攥著趙大爺塞的烤洋芋，油紙包裝上的草繩結(jié)被指尖摩挲得發(fā)潮。

她忽然加快腳步，帆布鞋尖踢飛一粒石子，石子骨碌碌滾進(jìn)路邊草叢，驚起兩只蚱蜢。

溫羽凡肩頭沉得發(fā)緊，卻仍騰出一只手往后拍了拍金滿倉的屁股：“干得好！那就走快兩步，一會兒大爺拄著拐棍追過來塞錢，咱仨可跑不過他。”他刻意說得輕快，可嗓音里仍裹著沒化盡的酸澀。

山風(fēng)掠過樹梢，吹得金滿倉后頸的繃帶微微鼓起，遠(yuǎn)處傳來零星的狗吠，恍惚間像是黑子在追著晨霧歡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