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部院內也有幾個閑散的,估計是楊晉階安排的,盯了一會兒,聽到的是這么回事兒,也就不在意。又見高定山手里捏著大洋,就像蒼蠅,立即嚶嚶嚶圍攏來說,炯爺給的?
高定山笑著把大洋往上一拋,又接住了,見幾只眼睛隨大洋起落,嘿嘿笑著說,炯爺給的,說是給大伙改善伙食,他老表又跳了一擔雞蛋,你們到屋后掐些香椿,老高我中午就弄個香椿炒雞蛋,給你們打打牙祭,可好?
都說,感謝炯爺,還是炯爺夠哥們。說過,擼擼袖子,拿著棍子,搬著梯子,提著籃子,到屋后去了。
周維炯來到大門前,見漆德會站在那兒,一邊看一邊擼著袖子拿著草帽子在扇。太陽很扎眼,周維炯三步并著兩步來到漆德會面前,使了個眼色,大聲說,表哥,你這可不好吧,仗著我在這里,總是到我們這兒來混錢,合適嗎?
漆德會大笑說,看你說的,你當我不來雞蛋就賣不掉了?黃玉河讓我留下來我都沒干。哎,表弟,老黃家是發財了還是有喜事呀,整個院子熱熱鬧鬧,見到我挑兩籃子雞蛋,趕緊把門打開,我還沒有伸頭看個究竟呢,他們又把門關上了,搞啥呢,神神道道的。
哦,你說黃玉山呀,周維炯高聲大語說,前一階段有人告發,我們組織人馬去了一趟,尿泡差點弄炸了,此時,這般熱鬧,估計是在修理尿泡唄。
哈哈哈,真有你的,都什么時候了還跟我開玩笑,漆德會說,我要不是想到你在這兒,給你裝光,我就把雞蛋賣給黃玉山家了,人家財大氣粗,還是現錢呢。哎,表哥我想到你在這兒,給弟兄們改善伙食,沒算到,見面了還不說好,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呀。
周維炯再四周看看,鬼影子都沒有了,都跑走了,正準備趁此問漆德會一些事情呢,此時,忽然發現大門前有人影晃動,周維炯急忙向漆德會使眼色。
漆德會會意,也不坐了,站起來,把帽子往頭上一冚,掂起扁擔,準備挑著走。
張瑞生站在大門口,叼著煙,一只手捏著一根小樹枝兒棍棒,咧著嘴掏耳朵。忽然聽到了,又見漆德會拿扁擔,就好像到嘴的肥肉跑了一樣,趕緊丟掉小樹棒,吆喝:回來回來,維炯,咋把人放跑了?
周維炯扭頭,趕緊說,團副,你也在這兒呀?這是我老表,有空沒空總往這兒跑,干啥?還不是想混我們民團的幾個錢?團副,弟兄們弄幾個錢也不容易呀,還要養家糊口呢,別都甩到這兒,打水漂,引起家庭不和,民團戰斗力可保證不了哈。
哎,你不知道我的,還有楊區長,就好這一口,張瑞生嗒嗒嘴,口水直往外流說,要不,咋在屋后栽上一排香椿呢。你跟你表哥說一聲,來了就別走了。
漆德會趕緊賠笑說,還是團副大方,不像俺老表,老想著俺占他便宜。
你就是十個麻雀炒一盤,全是嘴了,周維炯說,既然張團副發話了,那你就把這擔雞蛋留下吧。
留下可以,上次我來,豆腐錢該付了吧?漆德會一副為難的樣子說,要知道,我是個生意人,做生意都是要本錢的,都賒欠,沒本錢,我就做不起來生意了。
什么豆腐錢?張瑞生好像不知道似的說,我們民團還不給人家豆腐錢,不可能吧?
周維炯說,別提你那豆腐了,表哥,我不是替我們民團說話,砸一大挑子,吃了十來天,泡在水缸里,大熱天,都放餿了,剩下有幾斤豆腐都甩了。
這可找不到我,我是在丁家埠街道上叫賣的,碰見老高,他說楊團總喜歡吃俺家的豆腐,就讓俺擔來了。來了,又趕上你們剛發完薪,說是沒錢,先欠著,下月給???,這都下下月了,還不給,可就不好說了。
表哥,團副在面,你也給我一點面子,周維炯說,我雖不管后勤,但是,我知道,快過節了,手頭都有點緊張。等過了節,一定給。團副,你說行不?
嗯,炯爺說得對呀,就照維炯說的辦,不就是晚幾天嘛,要錢跟嫖妓呀,多大事兒。
唉,你們,我家也等著用錢呢,漆德會搖搖頭,又拍著肚皮說,為了混點錢,容易嗎?我還餓著肚子呢。
走,到丁家埠,我請你喝早茶去。
還喝早茶,再喝,我那豆腐錢都要輸給你了。
去吧去吧,張瑞生一愣說,維炯,你還會賭博,我咋不知道?
他呀,手藝高著呢,跟我斗牌,總是贏,漆德會哭喪著臉說,其實,不是我牌技不行,是我手里沒有牌,大牌都跑到哪兒去了?都讓他偷跑了,你都不知道咋偷的。
這么神?張瑞生睜大眼睛看著周維炯說,你有這么好的手藝,可別藏著掖著,回來也露一手我們瞧瞧。
周維炯向張瑞生眨巴眼睛說,張團副,被他賣了還要給他數錢呢,可別聽他的。我贏他的,也是十不初一,他贏我,還是多些。只不過,從小都在一起,相互了解,我也知道他的牌路子。
老高,老高,死哪地方去了,還不把雞蛋挑屋里?張瑞生害怕漆德會把雞蛋挑走了,忙大喊,英子,英子,你去跟姐夫說一聲,中午,讓他別出門了,有雞蛋炒香椿,喝一杯,舒坦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