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童子功”這個詞,不知道咋搞的,讓張瑞生想起那日,黃三姑一抬腿,張瑞生不自然就跪下了,就是這樣,那女人還是抬起腳,高跟皮靴錚亮,一下子砸在張瑞生的肩膀上,啪,像一條狗趴了下去,連頭都不敢抬。黃三姑挪開腿,靠近,抓起張瑞生的頭發,把他提溜得仰起臉,還張著嘴。
長期抽大煙,一排黑黃的牙齒暴露在面前,黃三姑一怔,呸,向張瑞生張大的嘴巴吐了一口唾沫。張瑞生嗓子蠕動。黃三姑皺眉,連說,臭,臭死我了。再抬起腳,一腳就把張瑞生踢到門口去了。
門口,剛好有一把鋤頭,磕在上面,半個臉都被鋤頭磕開了,到現在還留一道疤。
周維炯掃了那道疤痕,說到“否則”,忍住了,黑黑的,于是微笑,不再說話。
唉,張瑞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想,再美,一想起也心痛,可周癟頭這個甲魚,就是個刺頭,一點也不理解人,說道說道,就提起這事兒。
忽然想到剛才周維炯并沒有提到這上面,可是,自己咋還是想起那日的事情呢?這是很奇怪的事情呀,就是做夢,還總是做到這個東西,也真是的。
問過姐,是側面問的,打個比方,要是一個人總是由一件事聯想到另一件事,為啥?
姐說,一定是太傷痛了,傷痛已經開花結果,并種在心里,扎住根了,所以,只要是有機會,就會長出嫩芽。
姐說的,自己理解了,就是太過傷痛,只要是稍微有點勾連的,就讓他想起。不,張瑞生還是責怪周維炯,這個王八蛋,哪兒痛專門往哪兒戳,這不是在傷疤上撒鹽嗎?
周維炯看張瑞生瞪著,不說話,不知道咋想什么,于是呵呵笑說,我是想趁機給團副報仇。我就不信,那時候,團副沒準備,如今有了準備,還能跑了不成?
跑了,真的跑了,張瑞生又摸了一下傷疤,抽搐說,這個鳥娘們,真她媽就是勾魂的,每夜都讓我睡不安穩,幾次都是抱著她睡覺呢。睡著了,半夜又被嚇醒了。哎,我讓姐夫給我出氣,姐夫還打我,罵我是豬,還說,你想過沒有,一個大姑娘,哪有那一身本事?我想也對。
是她師父教的呀,周維炯說,就像英子拜你姐為老師,這不是很正常嗎?
張瑞生一怔,又嘿嘿笑著,作怪地說,當然,這個師父,那可不得了。
咋不得了?周維炯看著張瑞生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煙,趕緊走上去,找了一個火柴,劃著,給張瑞生點著說,我咋不知道她拜的師父是誰呢?
去去去,打個鑼鼓問到底,還不知道鑼鼓從哪兒起。
哦,周維炯點著頭,裝著恍然大悟說,知道了,少林,一定是少林僧人。
張瑞生不屑一顧,還翻了一下白眼,鼻子冷哼,看不起的樣子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呀。炯爺,都說你大方,實際上就是傻逼,把自己的薪水拿出來請客,人家又不請你,總是貼,這是為啥?
這跟我說的黃三姑師父有關?
屁的關系,張瑞生鼻子吐出一團黑煙說,你要是圖個痛快,貪念這個“炯爺”名聲呢,那么就是傻種,知道不?“炯爺”,只是個虛名頭,抓不到攆不上,餓了填不飽肚皮,遇到事兒,屁都不頂,值個啥?值一頓飯錢嗎?套上“炯爺”這個名頭,你就成了豬,就是別人宰殺的豬,你懂嗎?
為什么?周維炯裝著不懂問。
哎,不說了,再挑明就不好了,有道是,看破不說破,張瑞生又抽一口說,但是,我真的把你當人才看待的,但是,你咋就看不出,黃三姑的武功,套路跟我跟你比較,是不一樣的呢。
不一樣,哪里不一樣?周維炯說,不都是拳腳工夫嗎,咋不一樣了?
拳腳工夫是不假,可是你細瞅她那慢動作,與我們一樣嗎?她的抬手投足,講究的是爆發力,那是標準的組織訓練的,特殊的擒拿格斗法,與我們練什么長拳少林功夫,是不一樣的。也與我們在學校,也就是在軍校訓練的方法有所區別,雖說區別不大,但是也很明顯。
不管是少林也好,長拳也罷,哦,趙匡胤發明的長拳,演化到后來,都是強身健體的,與實際打斗,還是有所區別的——講究美感與力度相結合,與近身格斗,是不一樣的,張瑞生把煙蒂一甩說,我們的師父,有可能是少林或武當,是人教的;她的師父,哼哼,那是在學校學習的,是統一的規范性動作,講究的就是怎么打擊人的薄弱部位,一拳命中,懂嗎?說實在一些,就是一個機構專門訓練的,就像學校學生,一個班,由好幾個老師教出來的,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