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像墜了鉛塊,我費了好大勁才掀開一條縫。陌生的雕花床頂映入眼簾,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檀香,與溪月村的煙火氣截然不通。這不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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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認知像冰錐刺入腦海,我猛地坐起身,渾身冷汗。
“爹爹?娘親?弟弟?”
我啞著嗓子呼喊,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里蕩出回音。可回應我的,只有窗欞外掠過的風聲。我跌下床,赤著腳在屋里瘋跑,翻遍了每一個角落,連衣柜里疊得整齊的素色道袍都抖了出來,卻連半分親人的氣息都沒找到。
原來不是夢。爹爹滾落的頭顱,娘親倒地的身影,弟弟胸口的箭……
那些畫面爭先恐后地撞進腦子里,我抱著膝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姑娘?”
一聲輕喚自身后傳來。我回頭,見那位正陽派大師兄正站在門邊,眼底帶著剛睡醒的惺忪,見我這副模樣,神色頓時凝重起來。他走近幾步,聲音放得極柔:“別怕,都過去了。”
我別過臉,不想讓他看見我涕淚橫流的樣子。他卻蹲下身,視線與我平齊:“我叫常立。昨日在溪月村救你的,就是我。”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我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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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還留著小時侯被灶臺燙出的淺疤,“你根骨清奇,是修仙的好苗子。正陽派雖不敢說能護你一世,但至少能給你一個安身之處。若你愿意,我去求師父,收你為徒。”
“親人……”
我哽咽著開口,“我想先安葬我的親人。”
常立眼中閃過一絲痛惜,點了點頭:“本該如此。我已讓人去溪月村料理后事,只等你醒了,便帶你去見他們最后一面。”
安葬親人那天,天是灰蒙蒙的。新堆的墳塋前,我親手插上三炷香,看著火苗在風里明明滅滅。常立站在不遠處,背對著我們,給了我最后的獨處時光。
“爹爹,娘親,弟弟。”
我用袖子擦了擦臉,指尖摸到粗糙的墳土,“我要去正陽派了。他們說那里能學本事,以后我就不會再讓人欺負了。”
喉嚨發緊,我深吸一口氣,聲音卻還是抖了,“你們放心,我會好好活著。那些土匪,還有……
所有該償命的人,我一個都不會忘。”
香燃到一半,我對著墳塋磕了三個響頭,額頭撞在地上,鈍痛讓我清醒了幾分。起身時,常立遞來一方干凈的帕子:“走吧。山路遠,得趕在關門前到門派。”
正陽派的山門比我想象中更氣派。青灰色的石階從山腳蜿蜒而上,兩旁古松如老仙翁,腰間纏著流云似的霧氣。山門是整塊白玉雕成的,上面刻著
“正陽”
而字,陽光照在上面,竟泛出淡淡的金光。守山門的弟子見了常立,都恭敬地行禮,目光落在我身上時,帶著幾分好奇,卻沒人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