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行為,崔內人看了直皺眉,正想慣性開口,卻見李繁漪抬手,制止了她。
這公主府果然不同于一概以清流標榜,從不鋪張講究陳設的右相府。
光是雕金的公主府匾額,就讓清霜看呆了許久。
府邸修得很大,院院相通,漢白玉鋪路,翠柏相迎,院中甚至還有假山群與好幾片小瀑布。
雨毫無征兆地劈里啪啦落了下來,清霜一個不查,叫淋shi了肩,扭過頭,卻見李繁漪從崔內人手中接過來一把傘,再頭頂撐開,遞到了她跟前:“夏末多急雨,過一陣就沒事兒了……看你衣裳也臟了,洗洗吧?我府上有干凈的衣裳?!?/p>
傘打下來,游廊上的燈光忽微微,將她的面容模糊了幾分,昳麗的眉眼少了幾分銳氣,顯得溫柔了不少,那雙鳳眼卻依舊好似帶著鉤子,盯著她,忍不住就會看得發(fā)呆。
往前數(shù)十年,清霜屬實沒有見過這樣的美人,美得不容置疑,只看過去的第一眼,便能篤定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偏還美得鋒芒畢露,上天賜予她高挺的鼻梁、薄而濃艷的嘴唇、仿若能洞悉心神的眼,都帶著足以割破咽喉的危機感。
被她這么看了一眼,清霜后背沁出來一層細汗,趕忙收回視線回答:“哦哦,好,多謝?!?/p>
“殿下,傘……”崔內人看她給清霜撐著傘,忍不住出聲。
“她才到我肩膀,給我撐傘多吃力,”笑看了崔內人一眼,“崔娘,叫人去備一身給清霜小娘子穿得衣裳,再備熱水給她洗漱。”
無奈收回目光,崔內人福了福身,便走了下去。
熏著棲風堂制的秋爽香的室內,熱水的氣息蒙蒙,蒸騰著清霜的面頰。
第一次借宿不太熟的人家,她還是有些拘謹,方才吃飯也少吃了二兩,但這一澡泡著,確實舒坦,仿佛四肢百骸的毛孔都張開了。
幾個女史捧著托盤在她身邊放下新衣,恭聲道:“娘子,可要用浴油?或是牛奶……”
“不不不!”清霜趕忙擺手,洗澡這么私密的事情,怎么能讓人伺候呢!“你們出去吧,我干洗,干洗就好……”
女史頓了頓,應下:“舊衣我替您拿下去洗凈,盤子里是新衣,您傳喚一聲,便來伺候?!?/p>
換來的又是清霜抗拒的聲音,她披散開頭發(fā),幾乎將自己整個沒入浴桶里,呼吸一下,還在水面吐出泡泡來。
另一頭,李繁漪解了發(fā)髻,披散著頭發(fā),坐在案頭閱讀文書。
“殿下?!碧媲逅米咭律赖呐纷哌M,“小客人衣衫中,有張信,交予您定奪。”
“信?”李繁漪揚眉,頓時來了興致,擱下手中的筆,“拿來我看看?!?/p>
女史呈上,她接過,卻發(fā)現(xiàn)那信紙已經(jīng)被揉成了不像樣,耗費片刻功夫,終于鋪展了,她一目十行地讀完,沉默了良久,片刻后,終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上面是顧云籬的筆跡,簡短地講述了今日她的安排:借李繁漪的人手在茶樓大鬧一番,暫時斷了右相為她說親的念頭。
末了,還特別叮囑,上去干架的時候意思意思就好,不必下狠手。
但照清霜今日在茶館那一番行動,這信看來并未寫進她心里,或是說,她根本看都沒看這信上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