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籬挑了挑眉,應(yīng)道:“林姑娘但問無妨。”
“……”她沉默了一瞬,接著,緩緩開口,“若有朝一日,我的眼疾真的治好了,或是無藥可救了……顧神醫(yī)會去哪里?”
也不知是今日的經(jīng)歷引起了她怎樣的沉思,她才回作此問話。聞言,顧云籬先是在心底里又將這句話翻來覆去理解了一番,發(fā)現(xiàn)確實沒有其他深意,這才耐人尋味地看了林慕禾一眼。
莫非她尋常在這宅院之中虛空靜坐之時,腦子里思索的都是諸如此類的問題嗎?
顧云籬收起思緒,正欲開口回答,卻忽然卡住了。
是了,她還從未想過這么遠(yuǎn)的問題,只是想離著林慕禾近一些,這樣對于當(dāng)年的舊案真相便能多近一分。可真到了替她診治好了的那一日,她離真相還有千里之遙時要怎么辦?
拖著她的病嗎?這斷不可能,她的原則不允許她這么做。
一時間,她竟然也想不出什么話來回答林慕禾。就這樣沉寂了片刻,林慕禾等不到回答,又輕聲喚了一句:“顧神醫(yī)?”
顧云籬瞬間被喚回神,她眨了眨眼,反問了回去:“那林姑娘為何要問這個?”
很顯然,這一招比直接回復(fù)她有效多了,林慕禾也是一愣,僅僅露出來的半張臉上顯現(xiàn)出來些茫然的情緒,半晌,她這才回答:“說來慚愧,我自小便患上這不治之癥,連府門都沒怎么出去過,來這舊宅里,更是沒了自由,可笑二十年過去,連個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
顧云籬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手指握在掌心里輕輕蜷起,她輕輕別過頭,抬手揉了揉眉心。
“身邊也只有一個小葉陪我說說話。如此說來,小葉以外,顧神醫(yī)你倒是我的第一個朋友。”語罷,林慕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臉上多了絲赧然,“不管顧神醫(yī)如何想,我都把你看作我的朋友,是而這才有些好奇。”
朋友?顧云籬反復(fù)在內(nèi)心重復(fù)了好幾遍這個詞,細(xì)細(xì)琢磨來,“朋友”二字對她來說有些沉重了。她確實如林宣禮所說,目的不純,帶著算計刻意接近了她,驀然被她當(dāng)作是朋友,心情略微有些復(fù)雜。
但這也只是剎那間在心中所想,片刻,她回道:“原來如此。”
“天地廣袤,江湖高遠(yuǎn),若治好林姑娘的眼疾,我還有興致的話,大抵會和師父一樣,繼續(xù)游歷天下吧。”只是她默默將其中的一部分隱藏了下去,若真有塵埃落定的那一天,她無事一身輕,大抵會帶著清霜一起,去看看連顧方聞都沒見過的天地吧。
聞言,林慕禾彎了彎唇,撐著下巴抵在桌沿,似乎想象了一番:“話本總說江湖之中刀光劍影,兒女情長,定然很有意思。”
顧云籬順口接道:“江湖之上也不乏勾心斗角恩怨情仇,這些年來,多少人又冤冤相報,引來廝殺無數(shù)。”
“人總是會向往自己的陌生之地,”林慕禾笑道,“顧神醫(yī)可有去過東京?”
顧云籬再一次哽住,她側(cè)首古怪地看了一眼林慕禾,幾乎有些懷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可上下細(xì)細(xì)打量來,那張臉上除了一直溫柔淺淡的笑意,看不出有任何破綻。
思索片刻,顧云籬還是改口:“千里神都,天子腳下,光是入城的憑由都難辦,我與師父游歷只是偶然去過一次。”
林慕禾了然地點了點頭:“若以后我能看得見,回了東京,便帶顧神醫(yī)瞧瞧東京風(fēng)光。”
顧云籬眸光閃了閃,端起自己的碗放在嘴邊啜了一口,回:“若有那一日,還要勞煩林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