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顧云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多日沒見動靜的柴涯。
聞宅。
一日已過,聞家人招待客人上自然沒敢怠慢,好吃好喝供著,就連對林慕禾,也都是說不上來的客氣。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些年來鮮少有人這么和氣,看著這群人或恭敬或和善的模樣,林慕禾竟然還有些不適應……或者說,總是覺得有些古怪。
從林慕嫻開始說要帶她來一同請期時,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勁,然而近來,這樣的感覺更甚。坐在軟榻上,她兀自將手縮進衣擺,緩緩捏緊了袖中一直藏著的匕首。
其實她并不會用匕首,這樣摩挲一番,也不過只是給自己增幾分底氣。
她們被安排在西苑里的客房里休憩,這間屋子和林慕嫻的屋子又差了些距離,除了一日三餐,就再也沒人來打擾她。
小葉仍在熬藥,小鍋里翻涌沸騰,她卻撐著下巴神游。
縱使自己再怎么遲鈍,此時也該察覺些不對了。只是她怕林慕禾擔心,徒增她的壓力,便一直憋在心口不敢發(fā)泄。若是大娘子心中缺個安慰,又怎會將她們打發(fā)到這里?
小桌子上計時用的線香燃盡最后一截,小葉猛然回神,起身就要去將小鍋端下。
她神游太久,竟然就這樣徒手去觸摸燒得滾燙的鍋把。
“啊!”瞬間,指尖被燙紅,小葉驚叫了一聲,立刻縮回了手。
“小葉!”一聲呼喚登時將她神游的神志從天外揪了回來,還未反應過來,身體便被人一把拉起。
來人跛著足,走起來一瘸一拐,卻走得飛快,拉著她便走到水盆前,將她燙紅的手指按進涼水中。
冰涼的觸感包裹上方才還滾燙的指尖,痛感暫時被涼水麻痹,小葉呆呆的,額前一綹額發(fā)也因跑動散開,垂在她已經(jīng)shi潤的眼前。
“怎么不拿麻布墊著,”朱青低下頭,看著她的手指,眉頭蹙起,竟然都不口吃了,“燙壞了,這只手都要廢掉!”
不知是不是他聲音太大,對面的人嚇壞了,話音落后,竟然良久沒有回應。
朱青身子一僵,卻聽見一陣吸鼻子的聲音。
他愕然抬頭,一眼便看見小葉通紅的眼眶,不知何時,眼底已蓄上淚水。她的手不似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姐娘子般瑩潤細膩,反而十分粗糙,關(guān)節(jié)粗大,指腹生繭。
如林慕禾所說,這些年,她吃多少苦,小葉便要加倍地受著。
眼睫一顫,朱青慌亂地放開她的手,連忙解釋:“小、小葉,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小葉抹了一把即將溢出淚水的眼,“我只是、只是……”她聲音發(fā)顫,竟然連話都說不完了。
朱青這才發(fā)覺她情緒的不對,扶住她的肩,聲音也柔和了幾分:“怎、怎么了?你、你告訴我,說不定、定,會有辦法!”
沒了顧云籬和清霜在,小葉感覺就好像再次回到了先前那樣孤立無援的境遇,又要一個人前行,前方是沼澤還是泥濘她一無所知,就好似在黑暗中摸索,連周遭何時會出現(xiàn)危險都不可知。
無力又無奈。
她忍不住落下兩行清淚。
“我、我怕……”她囁嚅著,嘴唇顫抖著說。
扶住她的朱青:“不要、不要怕、我、我在……”
“若有我能幫你的,我一定、一定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