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溝通江湖與朝廷樞紐的龍門,此時便成為關鍵的一環,哪怕朝中有一大批不希望右相再次出山的,面對這個情況,也只能向大局妥協。
幾道劄子呈上中書請求放右仆射歸來主持龍門大局,就連樞密院也來摻了一腳,事發突然,卻極有節奏,未嘗看不出來是一早便謀劃了的。
縱使知曉其中的門道,但李繁漪只能妥協,順應大部分臣子的意見,在放歸文書上蓋了印。對林胥這樣的人來說,置之死地后,但凡有一點火星子便能再次燃起火來,防不勝防。
這本是件值得高興好事,府中人本應喜氣洋洋迎右相回府,可現實情況卻是,除了林宣禮與蔡旋,還有些不明情況的仆從顯露出來些許高興的情緒,其余人的反應都過于平淡了些。
至親至疏至夫妻,主母宋如楠眉眼間沒有什么情緒,幾乎是面無表情地接了旨。
送旨的小黃門被這府里過于壓抑的氣氛嚇得有點后背生冷汗,緊張地宣完旨,連平素里最愛搜刮的打點銀子都沒顧上要,便急急離開了。
林慕禾聽見消息后,一直到快申時才動身回府。
誰知這一回,卻趕上好戲上演。
不同于往日,目之所及的歲華園內一片死寂,平日里守衛在此的龍門衛也不見了蹤影。
龍門的風頭太盛,右相可謂吃一塹長一智,更加約束平日言行,撤掉了龍門衛,以此來堵住某些想要借此參本的言官們的嘴。
由丹心扶著,林慕禾走在廊廡下,而另一邊聲音極靜,聽不到什么聲響。
當維系著林家這疏離的關系崩盤之后,他們甚至連平時常掛在嘴邊的“體面”都不曾想給對方留下,林慕禾哂了哂,挑了個末尾的位子坐下。
林胥只是向她這邊瞥了一眼,繼而開口道:“送到京郊莊子,好好養養這瘋病,至于什么時候回來,且看她什么時候正常了再說。”
看著往日端莊嫻雅的女兒變成如今模樣,作為父親的人沒有一句安慰的話,反而是在看不到她的價值后,棄之如敝履。
與這群人相比,這半月來,都各自受了操磨,瘦的瘦,精神枯槁的枯槁,獨她出現時,氣色與身形都比往常好了不少。
“不必了。”宋如楠卻直接否決了林胥方才的話,“嫻兒既已除了族譜,就已不是你林家的人了,我將她送回蘇州娘家,總有些人情溫暖在,不至于像這府邸,一個個的都是營營算計之輩。”
這和戳著脊梁骨罵人沒什么區別了,但林胥依舊面色不變:“不可,離得太遠,又不知要教成什么模樣……”
“你還想怎樣?”他話未說完,便被對面人忽然提高的一聲打斷,“林胥,你別忘了你是如何坐到如今的位子的!沒有我宋家,你現如今只怕還是個草堂里替人抄書的!你不心存感激便罷,竟然還要反咬一口?我宋家怎樣,又能教成什么樣子還輪不到你來指摘!”
這話顯然精準地戳到了林胥的痛處,他冷笑了一聲,冷冷丟下一句:“不可理喻!”
“父親,母親!”林宣禮皺著眉起身調和,“既如此,不如還是送回江寧老宅靜養,季嬤嬤也算看著嫻兒長大,疼她許多,那里離蘇州外祖他們也近,平常也可走動……”
哪知還未說完,這話里不知哪個字刺激了林慕嫻,原本正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的她一個激靈,一把將滾燙的茶水掃在地上,尖叫了一聲。
林慕禾頓覺耳朵一陣嗡鳴,捂住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