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覆著一只眼罩,正朝李繁漪走來,清霜雖然神經大條,但此時也音樂察覺到李繁漪的情緒不太對。她也在那一陣聽到了東宮二字,這是屬于她的私事,她不好多問,卻還是在臨走前躊躇了幾分,還是對她道:“殿下,你別怕,還有我們呢。”
李繁漪無聲地失笑,看了眼她劍柄處掛著的那劍穗,眼眶熱了熱,聲音低低地“嗯”了一聲。
清霜還有些欲言又止,但那黑衣女人走得越來越近了,她頓了頓,還是轉身離開。
“憐姨。”待清霜走遠,李繁漪扯了扯嘴角,“你一早便知曉,對吧?”
“我答應了他,”長孫憐將弓箭背在身后,說道,聲音沒什么起伏,像是在敘述一件平常事,“不能和你坦誠,我很抱歉。”
“淮儀本事不小,”李繁漪忽然笑出了聲,“竟然還能讓憐姨撒謊。”
“五個月前,我在朔州邊界尋到他,他已奄奄一息。”長孫憐默了一瞬,自顧說起來,“余下的,你想知道的,不妨去問他吧。”
說著,她向后方遙遙看了一眼,像是給了李繁漪一個暗示:“只是……他如今也不太好?!?/p>
這場毫無預兆開始的宮變,終以二皇子李淮頌作繭自縛,自食惡果被一箭貫穿了脖頸的結局告終,一場宮變,竟然就這樣草率地將本就沒多少時日的李準的命帶走了,馬場之上盡是哀哭之聲,還有怒罵反賊的聲音,反賊們被壓在刀下,垂頭喪氣,不再有一開始的威風。
杳無音訊,失蹤了半年之久的太子未死,甚至帶兵平定了宮變,又引發了一陣軒然大波。
消失了一整個宮變內的明桃不知何時回到了李繁漪的身邊,輕聲道:“殿下,都已到了嵩山后,沒想到她們會提前宮變,失了時機,請您治罪?!?/p>
“罷了,都回去吧,”揉了揉眉心,李繁漪臉上涌起了從未有過的疲態,擺了擺手,“不怨你們,是有變數。”
那個唯一的變數——蕭介亭,不在任何人計劃之內。
她思索了片刻,起身朝不遠處的馬車而去。
迎面上,卻看見了林宣禮提刀正走出來,視線對上,后者停下步伐,恭恭敬敬朝自己作揖。一駕形制頗大的馬車停在混亂之外,真正接近了,李繁漪心口忽然有些緊張起來。
長孫憐所說的“不太好”,究竟是個什么地步?
懷著這樣的疑問,她在馬車前停下,一旁的龍門衛將車簾撩開,她低身進入。
寬敞的馬車內,沒有多余的配飾、熏香,只有一張簡單的書案與坐靠的軟墊。
無論官員百姓所知的東宮太子,都是溫文爾雅、敦厚端方的君子形象。
李繁漪從不吝嗇承認,自己這個弟弟是個芝蘭玉樹的郎君,他性情更隨已故的長孫皇后,溫和、不疾不徐,是眾人心目中完美的仁君模樣。
與他截然不同,李繁漪的性格沒有隨任何人,在這人人戴著面具,虛與委蛇維持體面的大內與朝堂格格不入,她囂張跋扈,不避鋒芒,與李淮儀簡直是兩個不同的極端。
但若從小失去母親庇佑,只有冷漠功利的父親在上,還有個時不時盯著自己與年幼的弟弟,虎視眈眈的繼后在側,她除了鋒芒畢露,再別無選擇。
“皇姐。”一聲溫和,有些低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將李繁漪喚回神來。
車窗簾子被輕薄的紗替代,些許日暮的光透了進來,也明亮了李繁漪的視線。
李淮儀穿著一身淡青色的直裰,身上卻披著一件大氅,坐在桌案后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