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禾猝然一怔,跪地的手緩緩攥緊。
“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尚書右仆射,林胥,忠亮貫于星緯,識鑒洞于淵泉。昔者仲景起于張機(jī),元化顯于華氏,皆因明相舉薦,乃使圣手揚(yáng)名。今加特進(jìn),賜紫金魚袋,仍令有司錄其子侄一人補(bǔ)太廟齋郎,欽此——”
就連暫時以顧云籬為清客暫居的右相,也因此受了嘉獎。
這會是好事嗎?隨著眾人起身謝恩,林慕禾面色卻并未有多少喜色。
布衣之身,既不師出閬澤,也未有龍門在內(nèi)引薦,便直接抬升入太醫(yī)局,這不是捧殺是什么?皇帝權(quán)術(shù)之中最慣用的一招,就連右相都因此受獎,會不會有些太高調(diào)了?
但圣旨恩賜,眾人還是面帶喜色,收下了內(nèi)侍遞來的卷軸。
對于不細(xì)究的人來說,這自然是好事,送走內(nèi)侍,右相府中難得喜氣洋洋了幾分。
“后日秋闈,今日恩賞的圣旨便下來了,官家器重主君,可見一斑啊!”蘇嬤嬤圍在宋如楠身邊,喜滋滋說道。
內(nèi)侍走后,宋如楠臉上的喜色也很快消失,拿在手中的圣旨,也一時間覺得棘手無比。
“今日金階舞,明朝鐵鎖寒。”她冷冷看了一眼蘇嬤嬤,轉(zhuǎn)而問林慕嫻,“嫻兒,你怎么想?”
林慕嫻咽咽口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龍之為蟲,柔可狎而騎。其喉下有逆鱗徑尺,若人有嬰之者則必sharen’,今日宣旨是紫衣中官御馬而行,咸寧坊居升平街左,一路往來,想來盡人皆知,官家此舉,明則嘉獎,實(shí)則敲打……”
道阻且艱
蘇嬤嬤瞬間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打了自己嘴巴幾掌,便快速退回一邊。
宋如楠臉上總算露出些滿意的神色:“此事府中知曉,切莫聲張高調(diào)慶賀……功勛蔭恩,最靠不住,謹(jǐn)慎低調(diào)些為上。”
她轉(zhuǎn)眼看了看林慕禾:“為你醫(yī)治的娘子有幾分本事,慕禾,這對你來說是好事啊,怎么不見你笑笑?”
“我一介臣女,怎敢與官家同用一個醫(yī)者?太太打趣我了。”林慕禾笑了笑,福了福身,“今日殿下約我出門,既已領(lǐng)旨,此地沒有我的事情,我便不留了。”
“送二娘出去吧,”如今多事積累,宋如楠有些應(yīng)付不過來,見她沒上套,便就此作罷,轉(zhuǎn)頭又顧念起林慕嫻,“你上次身子未愈,這回好好休息。”
沒再多留,林慕禾瞥了一眼林慕嫻近來蒼白得不同往日的神色,隱秘地收回目光,捋了捋白紗,起身由隨枝攙扶離開。
江南之地,煙雨更盛。
普陀寺自住持圓寂后,很久沒有這么熱鬧了。
邱以期面色戒備不退,手搭在腰間劍柄之上,片刻不敢離開。
此刻龍門與劍道的人各站一頭,涇渭分明,似是井水不犯河水。
“傅寧,收劍。”
而兩撥人之間,卻有一人,一身黑衣,帶著黑色的面具,抱劍而立,冷冷出聲。
那帶著斗笠的男人面色黯了黯,看了他一眼,緩緩將劍歸入鞘中。
“佛門凈地,不可開殺戒。”她繼續(xù)道,“這是主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