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禾一怔,有些意外地仰頭看著顧云籬。
“顧大人,你是什么意思?”
“小夫人不想知道,為何當年你的孩子非死不可?究竟是宋如楠狠心,還是另有隱情?”
“你……想說什么?”
“十余年前,新帝還未即位,先帝西去,朝中上下配孝,臺諫之內嚴查官風,而你的孩子,卻恰好出生在那時。”
言下之意,這對于正值上升期的林胥來說,是個棘手的污點,如若被人引去做文章,又會錯失升官的機會。
一時間,沈明|慧的神色一怔。
“你莫非未曾想過,林胥為何會默認這一切的發生?”問罷最后一句話,她勾住林慕禾有些冰涼的指尖,“我言盡于此,小夫人是聰明人,想必不用我再多說。”
對方明顯怔愣了許久,沈明|慧并非沒有想過這個,只不過,林胥一向薄情,一個出生不過多久的孩子沒有什么情感,是而最終的結果,也不過是輕輕放下。
“我說完了,小夫人,你也該說說了。”語罷,顧云籬后退了一步,再次讓林慕禾站在了前方。
緩和片刻,沈明|慧面色變化精彩,不知那一陣的沉默究竟思考了什么。
“她與何家郎私下聯系的信件,在我臥房右邊
拉過李繁漪的手在她腕骨處抹了兩下
天邊剛亮起一點晨光,寅時許,沉睡一晚的東京城街道上便點起了盞盞燈。
晨間的朝會開在寅時末,天還未亮,一群身著官服的官員便已穿戴整齊,在待漏院等待。
“當真當晚便除了族譜?”
“果真啊!不到子時消息就傳出來了,出了這樣的事情,這樣做能保全更多人,說著也無可厚非,只是……”
“只是未免太無情。”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在待漏院中響起,除了平日里要緊的政務,其余的便是在議論著昨日發生的這件駭人之事。
忽然,沒人出聲了,議論聲停歇了一大半,只剩下些談論正經政務的聲音。
來人一身緋色官服,衣衫整齊熨帖,烏紗官帽端正,神色與往常無異,不像是經歷昨日那樣危急事情的模樣。
林胥入內,不少目光便刷刷地投射過來,其中盯得最緊的,無過乎臺諫的一群言官。
沒再能耽誤多久,大慶門大開,一眾官員收起絮語,提燈有序入內。
李準身體不足以再來開朝會,于是文德殿內,坐鎮早朝的變成了長公主,她居于龍椅之下,一身朱紅的長褙子,外披繡著團紋朱雀的深藍霞帔,頭戴比往常更端肅的玉帶冠子,端坐在紅木靠椅上,像是早早便來了。
長公主在勤政這方面,朝中沒人能挑出毛病,單是這一點,便比只有在開始勤勉了幾日,后面便越來越懈怠的李淮頌好了不少。
她身側侍立女史,戴“一年景”,身著窄袖直裰,掖手代替李繁漪將昨日官家批復的奏折宣讀了一遍。
而后照例各方事宜說了個遍,有些官員甚至都在打哈欠,而座上之人聚精會神聽著,甚至有時長久才眨一次眼。
一場朝會從寅時末開到卯時末,在諸多政事商議完畢后,終于有言官帶頭,一齊參右相一本,其中罪名,不乏“管教不力”、“縱容子女”、“難為宰執”一系列。
“杜含,昨日你與開封府尹監理此事,你來說說。”李繁漪沒皺眉,道。
百官群中,站出來個有些格格不入的身形,女官的服制與尋常官袍無異,唯一不同的,便是她頭戴團冠,這些時日,長公主有意提拔這位新晉狀元,眾臣想挑毛病也沒有法子。
上任之后,她僅在翰林院待詔廳待了七日,便將戶部多年積壓的一筆糊涂爛賬平了,聯合御史中丞上書參倒了戶部尚書,為此追回上千兩銀子,充入軍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