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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九重自是進(jìn)退地(二)(第1頁)

    元豐元年正月初一。

    天氣難得的晴好,月初的夜晚,沒有什么能掩蓋得住天上的星光。一個個發(fā)射上天空的煙火,也壓不住天狼、南河三和參宿四的光芒。

    雖然才是三更天,剛過了子時,但燈火映著雪光,倒不顯得有多陰暗。前天的一場雪,讓東京城變得銀裝素裹起來。

    韓岡推開窗,噼里啪啦的爆竹聲立刻就大了起來,一股寒風(fēng)卷入房中。深深呼吸了一口冬夜冰寒的空氣,守夜時變得昏沉的頭腦,一下又變得清醒起來。

    回頭看看,方才鬧著要守歲的兒女都被乳母抱回房去了,小孩子熬不了夜,放過鞭炮就困得睜不開眼了。房中就剩幾名妻妾正幫著自己整理著上朝時的服飾,連使女都給打發(fā)出去了。

    他笑道:“已經(jīng)是元豐元年了。”

    以熙寧為號的十年中,在軍事上算是開國以來的一個gaochao,南征北戰(zhàn)皆有所得,西夏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而開疆拓土的功業(yè),也是讓當(dāng)今天子走近太廟也能揚眉吐氣、不愧先祖。

    不過在政事上,朝局上的兩黨爭端不說,就是天災(zāi)也是一個接著一個。市易法、免役法,還有易名為便民貸的青苗貸,本質(zhì)上也是從民間刮錢以充國用。如果沒有天災(zāi),其實倒也無妨。但熙寧年間的后半段,也就是最近的這幾年,整個國家的民間財富在連年災(zāi)異下,是在不斷萎縮的。

    就在去年,韓岡在廣西還不覺的,但五嶺以北,又是個全國性的大災(zāi)年,也幸好安南之役沒有動用多少兵力,盡量儉省著來,否則還不知能不能支撐得了。

    看著這個局面,其實是往漢武帝方向走了,士林和民間也是有所議論。趙頊本人當(dāng)然是不喜歡的,王安石曾要他以堯舜為目標(biāo),而趙頊也是覺得至少也得是個唐太宗。被視為到最后要下罪己詔的漢武帝,那自是一個屈辱。

    在這樣的情況下,改元求個吉兆也是必然。

    “聽說是太常禮院給出了兩個年號,讓官家欽點。”王旖與韓岡說著話,周南和云娘則拿了韓岡的朝服過來。

    今天是正旦大朝會,平常韓岡所穿的三品公服當(dāng)然就不能穿了,必須穿上衣裳都為朱紅色的緋羅袍、緋羅裙。襯里是白花羅的中單,韓岡在散官升到六品之前是沒有的。不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積功為從五品下的朝散大夫,又被賜了三品服色,早就能用上了

    ——散官階與本官是兩回事。本官決定俸祿,又名寄祿官;散官只決定服色,也就是朝服、公服的裝束而已,遠(yuǎn)比不上決定俸祿多寡的本官重要【注1】。

    韓岡張開手,讓云娘拿著一條素羅大帶幫忙將套上身的中單給系好,“是哪兩個年號?”

    “美成,豐亨。”王旖偏頭看了看韓岡,指著告訴云娘,“腰間要系緊,羅帶白頭不能露出來。”

    云娘立刻好一通忙活。這也是韓家的習(xí)慣,上朝時,幫著韓岡穿戴都是妻妾的工作,都不讓使女插手。

    韓岡嘖著嘴品鑒著美成、豐亨這兩個禮院制定的年號,看來朝堂上下的確是被連連大災(zāi)給嚇怕了,都是祈求豐年的。“不過這兩個的確不怎么樣,聽起來就不順耳。美成是羊大帶戈,不吉利啊。”

    韓岡說得跟外面的拆字算民的瞎子一樣,‘美’字拆成羊和大,而成則是包含一個‘戈’字,羊大了要殺,當(dāng)然不吉利。

    “官家也是這么說的。”王旖上下打量了丈夫一番,看著沒有問題,便點了點頭,周南忙將穿在外面的緋羅袍拿來。

    韓岡又是張開雙臂,讓周南和云娘一起,將袍裙穿在身上,王旖依然在旁監(jiān)督。

    韓岡這是要參加大朝會,衣著、裝束上有一點不對,就是不敬之罪,御史們可是不會嫌自己工作少。不過有王旖這位宰相的女兒盯著,周南又是出身教坊司,對服章之儀都是很了解,韓岡就能樂得輕松。

    “豐亨只看字面倒是不錯,豐亨豫大嘛。財多德大,故謂之為豐;德大則無所不容,財多則無所不濟(jì),無所擁礙,謂之為亨,故曰豐亨。”多年的勤學(xué)不輟,韓岡已經(jīng)可是算是底蘊出眾的儒者了,孔穎達(dá)的注疏也是信手拈來,“天子為什么不喜歡這個年號?”

    “為子不成。”

    韓岡一拍手,“難怪!”

    “官人別動。”周南一聲叫住韓岡,讓他一下停止了動作,將下裳給韓岡套上,又拿了一條黑色的犀帶出來,與云娘一起動手系緊在韓岡的腰間。

    趙頊不喜歡豐亨中的‘亨’字,就是因為下面是‘了’,比‘子’少了一橫,所以叫‘為子不成’,與父母不利。以此為你年號,當(dāng)然是對高太后有影響。

    “天子為人至孝,所以不喜歡這個‘亨’字。”王旖說道。

    不過韓岡估計更多的還是怕‘子’少一筆的‘亨’,會絕了他趙頊的皇嗣,這也可以解釋成是‘為子不成’。

    所以趙頊將豐亨,去了亨字,前面加個元。元者,始也,又可做‘大’解,按顏師古的說法,是‘更受天之大命’。元豐便是受天之大命,始豐、大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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