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逵生死不明,光靠一具焦尸完全無法證實身份。韓絳命人大索城中,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挖出來。在重兵圍城的情況下,又有圍墻壕溝,沒人會認為吳逵能逃得出去。
不同于韓絳、種諤他們的心浮氣躁,對于吳逵的下落,韓岡報著無所謂的態度。他只要三千名苦力就夠了。雖然他事情已經隱隱的有些感覺,但還是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吳逵是真的化身潛逃,他死中求活的手段也算是大膽了。而且正如韓絳此前所說,吳逵足夠聰明。他前面的義薄云天的表現,使得跟隨著他的叛將們沒有在被圍城時主動出賣他。如今潛逃,韓岡也不指望這些叛將能提供多少有用的消息——以吳逵之智,不可能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去向。甚至其中還有幾人,始終認為吳逵是不想讓他們難做,而主動自焚。
但自韓絳以下,宣撫司沒人會這么想,所以城中還在搜尋著。
只是吳逵剛剛從軍時,曾在咸陽住了幾年,地理算是熟悉的,搜尋起來不是那么容易。
另外吳逵進了城后,把麾下叛軍管束得極為森嚴,還斬了兩名犯事的士卒,以作警示,城中的口碑不惡。反倒是進城搜尋的官軍,很有幾個犯了點事。讓燕達咬著牙,在城門口好生用軍棍抽了他們一頓。
聽說了此事,游師雄私下里對韓岡道:“吳逵做得聰明,這樣就能讓人明白他叛亂是出于無奈了。”
把治軍嚴明的優秀將領逼反,要不是王文諒戰死疆場,讓韓絳洗脫了關系,光是這一條,就能把他堵得慌。
在搜索到吳逵之前,韓絳也不敢貿然住在咸陽城中,還是回返城外的營寨。韓岡等宣撫司僚屬也跟他一起回返。而出降的叛軍則被安排在城下,也就是兩道城墻的之間的空曠地帶,防著他們做反。
戰事消弭,為了給前面做得準備清理后續,游師雄忙得腳不沾地。實在忙不過來,便拉了看起來很閑的韓岡幫手。韓岡在衙門里老做事的,一個能當五人用。兩名能吏一起動手,很快就把事情理順了下來,
手上的工作變得輕松起來,游師雄便跟韓岡扯著閑話,“吳逵此事,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誰啊?”
“儂智高!”
“啊!是他!”韓岡一聽,頓時恍然。對了,當年被狄青剿滅的廣西儂人叛亂,也是如吳逵一樣,叛亂的主角儂智高便是被火燒得認不出身份來,“吳逵也的確是像儂智高!逃跑的方式也是一樣。這過往戰例他記得不少啊……”
“玉昆,難道你就沒想過吳逵當真死了?”游師雄卻皺眉反問著韓岡,“如果他不想讓人得到這份功勞,自焚是最好的手段。別忘了狄武襄,捉殺儂智高的功勞他最后沒拿到手,是因為不能確認身份。不能確定誰敢報上去,萬一突然冒出來,那就是欺君之罪。”
“景叔兄,難道你不覺得吳逵身邊證明身份的鐵槍有些說不過去嗎?”韓岡同樣反問著。
“可是當時儂人連偽作的平天冠和玉璽都有,就在儂智高尸體身上。”
韓岡被游師雄說得一時糊涂起來,但回憶起昨日見到吳逵的情形,卻是怎么都不能相信吳逵會自焚。不過讓人當成這樣也不錯,左右與他無關。看著燕達指揮著麾下將士,鬧哄哄的把城里的每塊磚翻過來,也蠻有趣的。
但韓絳很遺憾,對韓岡道:“可惜了玉昆你的功勞。”
“叛軍出降,實與下官關系不大,而是懾于城外的官軍……若是說下官薄有微功,那前面的陸都監也有功勞的。”
世上的事,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沒能在惇等一干才能卓異的能臣,都被說是幸進之輩,又哪有他韓岡立足的地方?也只有新黨一側,才有新人涉足的空間。為了自己能順利升遷上去,也只有選擇王安石和他的新黨。
至于趙瞻,韓岡完全不在意。同為天子使臣的可是有一個在羅兀城走到最后的王中正,這位王都知會怎么評價叛軍和羅兀城呢?
十日一晃而過。
燕達終究還是沒有找到吳逵,有狄青的先例在,韓絳也不敢把那具焦尸說成是吳逵本人的遺骸。罪魁未獲,剿平叛軍的功勞也便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