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揚和金平騎在馬上急匆匆地往糧行的會館趕回去。跟著兩人的伴當(dāng)也騎在馬上,一行七八人,臉色一個賽似一個難看。
高揚剛剛喝了一壇子的錦夜白。因為是平日最是慳吝無比的吳樓掌柜燕四白送的好酒,他喝得極是開心。只是現(xiàn)在騎在馬上,急急的往回趕,整個人上顛下晃,肚子里的酒水就一個勁的往喉嚨上涌。
直到前面人多了起來,不得不放慢馬速,高揚一直在翻騰的胃部這才感覺好一些,不過心里面泛著的堵,卻是一點也不見減少。
來報信的親信緊緊跟在身后,馬蹄聲一點就追在耳邊響。方才他從樓下跑上來,高揚和金平正是喝著開心的時候。聽到也只是抬抬眼,漫不經(jīng)意的問著有什么事。
“馬車,發(fā)運司用馬車在河上運糧!昨日已經(jīng)到了南京!”
當(dāng)慌慌張張的這句話傳入耳中,高揚就想一個巴掌將說胡話的家生子打醒。可旁邊的金平聽著聽著就臉色變了,“莫不是雪橇車???”
高揚的醉意由此也一下全都醒了,緊接著,一陣寒意傳遍全身。
當(dāng)侯水部的四條碓冰船在黃河中擠成了木片的時候,哪一個糧商不是想看著王安石中都說,雪橇運糧乃是初行,不知其可否。即便僥幸功成,也絕不會多過綱船的運送,如何能壓得下糧價。如今市面百物皆貴,沒有一個售價不翻番的。再過半月就是年節(jié),市面上卻不見多少置辦年貨的。只要糧價跌,百貨都會下跌,介甫相公,這常平倉是不能不開了,好歹讓百姓過個安穩(wěn)年吧!”
馮京作為參知政事,當(dāng)然知道薛向在六路發(fā)運司做著什么,而且進度如何。但寫給王安石的私信,和六路發(fā)運司呈遞上來的公文,說的雖然是一件事,但只要詞句和語氣上稍作更易,給人的理解便截然相反,同時還不能說其中有錯。使得馮京絕不看好王安石的堅持能帶來什么成果。
“不能開!現(xiàn)在糧價上漲,根本不是缺糧的緣故,乃是奸商所為。常平倉的儲備是為了防備災(zāi)荒,不是要給奸商補漏!”
王安石絕不可能答應(yīng),只要他在這里一點頭,報請?zhí)熳雍螅D(zhuǎn)眼消息就能傳出去。詔令一下,糧價的確會跌。但跌多少卻不可能說得清楚,那要看糧商們的態(tài)度。
朝廷不放糧,糧商們有充分的理由將糧價保持在高位上。若是常平倉放得少,同樣打不下糧價。王安石都不用多想,也能猜得到,常平倉主持糧食平價發(fā)賣的官吏,有多少已經(jīng)與糧商們勾結(jié)起來的。從常平倉發(fā)賣的糧食,恐怕會有三分之一給運到糧商們的庫房中去。只有一口氣將常平倉中的儲糧賣出大半,那些糧商才有可能順勢將價格降下來,不過他們會拿出多少來賣,就不問可知了。
“難道就要看著京城百姓在年節(jié)時吃著一百三十文一斗的米不成?”
王安石的倔強,讓馮京怒氣難遏。不但恨起眼前這位拗相公,同時還把韓岡也一并恨上了,要不是他弄出什么雪橇車,王安石如今哪里還敢孤注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