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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４６章 正言意堂堂（下）（第1頁）

【又遲了，不過下面還有一章】

趙頊在宣德門上，坐立不定，心急的等著韓岡。

雖然以趙頊近十年天子的政治智慧，隱隱的也覺得今年軍器監(jiān)大張旗鼓的將鐵船扎成彩燈這件事有哪里不對。可韓岡過去給他帶來了那么多驚喜，現(xiàn)在又處在在其本人強行爭取來的判軍器監(jiān)的位置上，想來也不會沒有讓人喜出望外的好消息?！陡×ψ吩础范紝懗鰜恚趺聪耄n岡都應(yīng)該是xiong有成竹的。

身旁的嬪妃都不怎么搭理，城下的一片燈海更無心觀賞。絲竹樂聲中，臣子們之間的交流，趙頊也沒去注意。只是不斷的看著上城的樓梯口，心急難耐的等著韓岡前來。

過了半個多時辰，終于等到了藍元震腳步匆匆的走上來繳旨，“官家，韓岡已經(jīng)在城下，等著官家傳召。”

趙頊連忙急道，“快宣他上殿覲見。”不經(jīng)意間，連話都說錯了。

韓岡走上了宣德門，瞥了一眼城下，城中繁星百萬，果然是難得的美景。走到天子面前，大禮參拜。

“平身！”趙頊急著將韓岡喚起，“韓卿，今夜朕觀城下，只見軍器監(jiān)的燈山作了船型。想必鐵船一事，卿家多半已有眉目。不知還需要多少時間？”

韓岡一躬身：“回陛下，大約要十五到二十年。”

趙頊聞之一驚，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再看韓岡，他的態(tài)度坦坦蕩蕩，一點也沒有愧疚、畏縮。肯定是聽錯了，趙頊心想?！岸嗌贂r間？”他重又問了一遍。

“十五到二十年！”

韓岡的語氣一點也沒有波動，咬字清楚，讓趙頊終于聽清了。

‘什么？！’

一片壓得低低的喧嘩聲，從天子親設(shè)的宴席上響了起來。馮京手上的酒杯差點都沒拿穩(wěn)，韓絳、王珪臉上的表情也呆滯了，吳充扶著桌案就要跳起來，十五到二十年，真虧韓岡敢說！

韓岡欺君四個字尚在幾個重臣嘴邊，天子臉色丕變，就聽到韓岡繼續(xù)說道：“生鐵性脆，熟鐵性柔，必須得用剛?cè)岷蜐木搧碇谱鼾埞恰⒋?，正如房梁、庭柱必須得用堅實性剛的大木才行。而如今精鋼稀少，必須要改進制鋼之法；精鋼難以煅煉，想要得到造型合適的龍骨、船肋，又要改進鑄造之法；船板、甲板，雖然不需要精鋼，可需要大幅的鐵板，這就需要新的鍛造手段；鐵遇shi則銹，船行水上，必須還要有防銹之術(shù)，需要找出鐵生銹的原理，才能加以應(yīng)對。而且昔時造船都是木料，要改以鐵制，即便是幾十年的老船匠，也要從頭學(xué)起，這亦是難處。細細算來，十幾二十年，是一切順利的結(jié)果，需要朝廷不斷投入人力物力。中間如有波折，甚至十年都有可能?！?/p>

韓岡的一段話，平和得如同春來的湖水，不起半點波瀾。可這番話卻如當頭一盆冰水，冷得就像是剛從金水河中舀上來一樣，一下就把趙頊滿腔的興奮一下都給凍得萎縮了下來。而熊熊怒火，則開始在心中燃燒。

只是他還抱著一絲希望，而韓岡平靜無波的神情中一點也不見愧色，說不定還別有隱情：“韓卿，宣德門外的鐵船彩燈，難道是有人背著你做的？”

“回陛下的話。今年監(jiān)中的鐵船彩燈，經(jīng)過了微臣準許?！表n岡一肩將責(zé)任給擔(dān)著。其中的內(nèi)情，他全當作不存在，并不準備向趙旭訴苦。韓岡是判軍器監(jiān)，一監(jiān)之長，被小人作祟的事，說出來也不成體統(tǒng)。

趙頊感覺被臣子戲耍了一回，方才的迫不及待現(xiàn)在看來竟然如此可笑，xiong中的怒焰騰騰而起，費了好大力氣方才被他強行按捺下來。此時趙頊怒極反笑，聲音一下溫和了許多：“難道韓卿打算將那艘燈船，十幾二十年，甚至十年，年年都放在宣德門外？！”

吳充終于拍案而起，隨著天子一同厲聲質(zhì)問：“韓岡！難道你要天子為一艘鐵船等上十幾二十年？！就算黃河改道，只要朝廷肯調(diào)集人夫，撥給錢糧，導(dǎo)歸正途也就是一年而已。持續(xù)十幾二十年調(diào)撥錢糧，黃河大堤都能跟開寶寺鐵塔一般髙了?！?/p>

“陛下！”王珪也站了起來，“韓岡欺君，當論其罪以重處！”

“非也?！表n岡搖了搖頭，沒理會吳充和王珪，對著趙頊道：“陛下誤會了。鐵船乃是軍器中之集大成者。要想打造出能在水上疾駛，矢石不可傷，油火不可焚的鐵船來，的確需要持續(xù)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不斷的在鍛造、冶煉上投入人力物力，方才有可能造得出來。但鍛造、冶煉上的每一分進步，就有一分用處，正所謂日漸日新，并不是一定等到幾十年后才能建功?！?/p>

“哦？不知韓岡你所說日漸日新的又是什么？”馮京慢慢的開口，“是否是你拿一百貫懸賞來的用來舂米的鍛錘？”

“此亦是其中之一。舂米的腳踏錘改造而來的鍛錘，比雙手掄錘更為穩(wěn)定，打造兵甲也更為容易。要知道，許多地方還都是用杵舂米，遠遠比不上腳踏錘舂米來的迅速。”

“好一個日漸日新……”趙頊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韓岡還真是給了他‘驚喜’。

看著趙頊臉色已經(jīng)黑得鍋底一樣，韓岡知道時機差不多了，欲揚先抑的手段用得過頭可不好。搶在天子發(fā)作之前，他拱手一禮：“好叫陛下得知。就如現(xiàn)在，雖然軍器監(jiān)中僅僅是有了幾架合用的鍛錘，但用這幾具鍛錘剛剛打造出來的軍器，已經(jīng)不輸于神臂弓了。”

韓岡聲音剛落，便是滿堂大嘩。

趙頊聞之變色，而馮京、王珪等人更是冷笑不已。

不輸于神臂弓？！

韓岡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