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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４１章 辭章一封亂都堂（四）（第1頁）

【豈會一請而允？！

司馬光為文彥博的失態(tài)嘆氣，他這叫關(guān)心則亂！文彥博向來是以穩(wěn)重，多謀著稱朝堂。總角之時，便知道用水將樹洞里的球浮出來。跟自己一樣，小小年紀(jì)便廣有名聲。但現(xiàn)在看看他，不該說的說了，不該做的做了。等天子回過味來，心里又會怎么想？不，看天子的模樣，他已經(jīng)明白了過來。有些事不該說透，不能說透，卻偏偏給說透，這叫弄巧成拙！

“司馬卿，快把詔書拿過來。”

司馬光將擬好的詔書雙手呈上，讓一個隨侍的小黃門將詔書拿去，展開在趙頊眼前。

“……今士夫沸騰，黎民騷動，乃欲委還事任，退取便安。卿之私謀，固為無憾，朕之所望，將以委誰？”

趙頊默念著，不自覺的微微點頭。因為一點委屈，便丟下政事不理，還稱病要出京，對于王安石的做法，趙頊心中其實還有些抱怨的。‘現(xiàn)在士大夫議論沸騰，百姓騷動，你卻要辭去職務(wù)，自取安寧。卿家為己所圖，固然無憾，但朕的期望，又該委托給誰？’司馬光這一段，當(dāng)真是寫進了自己的心里。

拿過朱筆，簽字畫押，蓋上印。趙頊將詔書遞給身邊的近臣，“傳與王安石。他再病著，朕就要派太醫(yī)去了。”

……………………

作為參知政事，王安石現(xiàn)在的府邸照例是御賜之物。有花園，有樓閣，是東京城中數(shù)得著的大宅院。但在宅院中生活起居的人卻很少。

王安石沒有娶過妾，身邊也沒有什么通房丫頭，僅有一位陪了自己幾十年的老妻吳氏。在眾臣中，除了司馬光，再無他人如王安石一般。平常在身邊聽候使喚的，只有一位老仆。在家中奔走的，不過十幾個男女。

王安石與吳氏總共生過三個兒子，三個女兒，但一兒一女幼年夭折，兒子女兒都只剩下兩人。

長子王雱自幼聰穎，十余歲便能做策論洋洋數(shù)萬言，三年前考中進士，又回鄉(xiāng)娶了金溪蕭家的女兒，如今人尚在南方為官。

次子王旁遠(yuǎn)不如他大哥聰慧，性子又有些古怪——其實這也不難理解，父兄太過出色，這做小兒子壓力便會很大——考進士是沒可能了，王安石想著日后還是為他求一個蔭補，安排著娶門好親，平平安安的過個日子。

大女兒已經(jīng)嫁了人，是當(dāng)年在群牧司任官時的同僚吳充的兒子吳安持。如今吳充已經(jīng)做到了三司使，一國計相，兒女親家同居高位。不過吳充對變法之事向來不置可否，看意思也是否定的居多，舊日的好友，如今的親家，也是漸漸分道揚鑣的模樣。

長子長女都不在身邊，大弟王安國去了西京任國子監(jiān)教授，王安禮，王安上兩個弟弟，一在河?xùn)|，一在江南，兄弟幾人分居天南海北。陪在王安石夫婦一起住在這間宅邸的親人，就只剩兩個兒女。

時已近晚，王安石在書房中等著消息，他并不知趙頊最后會做出什么決定，但今天之內(nèi)，慰留詔書應(yīng)該會來。不論是天子同意他的請辭，還是不同意，照著舊例，都不會一請而允，都會來回幾次。就像天子登基，對皇位必須要三辭三讓一樣。如果變法就此而止，辭章往返兩三次后就會放人了，如果天子還想繼續(xù)變法，真心留己，五辭、六辭之后，都不會答應(yīng)。

一本孟子拿在手中，字里行間滿是王安石舊日做的注解。孟子的理論向來為他所秉承，又別有闡發(fā)。作為當(dāng)代屈指可數(shù)的學(xué)術(shù)大家，王安石前些年在金陵教書育人時，都是以孟子為中心。只是他今天沒有心情看書，本身又是個急躁性子，把書翻得嘩嘩作響，幾個時辰了，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書房門開了，不是王安石等的消息，而是夫人吳氏走了進來，臉色陰陰的：“二姐剛剛回來了。”

“哦！”王安石隨口應(yīng)了一聲，二女兒今天去探望她嫁出去的姐姐，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

“……說大姐兒最近在吳家過得很不好。”

王安石放下書，面沉了下來：“出了什么事？”

一聽問，吳氏頓時爆發(fā)出來：“還不是你鬧得！都是你弄得新法，舅姑都給她臉色看，連姑爺也吵了幾次！”

“……是嗎？”

王安石聲音干干的。他和吳充過去同為群牧判官，情誼甚篤，故而結(jié)為兒女親家。可沒想到因為新法之事，他與吳充越走越遠(yuǎn)，舊時的情誼不再，反而連累了自家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