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岡得到王家十三郎被天子送回的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惇和李信都找她判過命數,不過她已經成名快五十年了,聽說是個干癟沒牙的老婆子,韓岡就沒了多少興趣。不過他從京城到廣西,又從廣西回京城,來回兩趟,總共四次經過永州,閑來無事,韓岡也就在這一次的回程時,抽空見了她一面。
隱了自己身份,穿了個普普通通的儒士襕衫,韓岡去問了一問家人和前程。得到的回答是含含糊糊的江湖術士口吻,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如果能恪守正道,當可如履平地云云,說的一番話基本上怎么解釋都可以湊得上,但也不能說錯,只是要騙韓岡這個老江湖卻是不夠了。
至于曹國舅,人更是好找。想想現在的太皇太后姓什么?曹太皇的兩個弟弟,韓岡都見過,好道的那一個是老大曹佾。前些日子的正旦大朝會,韓岡還見過他。挺富態的一個人,行事很低調,有個開府儀同三司和觀察使的虛銜,朝會上站在很前面,修煉內丹的事的確有傳聞,只是沒聽說他見過呂純陽。
也就是因為曹佾好道,所以韓岡得以跟他在大朝會后聊了幾句——如果說眼下朝中有誰跟傳說中的神仙關系最密切,不是別人,正是他韓岡。只不過韓岡依然是絕口不認自己藥王弟子的身份,讓曹佾失望而歸。
而后世的故事中,被包拯用虎頭鍘砍掉的曹家老二,則是老老實實的緊守門戶,沒聽說過有什么劣跡——基本上此時的外戚一個比一個老實,一方面宮里面管束得嚴,曹太皇、高太后從不為自家人要官要錢,另一方面,士大夫們一個個如狼似虎,外戚、內宦敢有蹦跶的,立馬一棒子打死。也不管什么新黨舊黨,一旦遇上階級敵人,立刻就會聯合起來群起而攻之。
因為兒子在宮中住了一夜,也是被宮里面的人照顧了一夜,王韶特地進宮一趟,向天子表示感謝。
王韶為了王寀的平安歸來欣喜無比,還因此設宴。不過哪邊都怕獎譽過度,小兒容易夭折,故而并沒有大事操辦的慶賀,不過也請了韓岡和幾個相熟的朋友,好好的吃喝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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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王寀一事,趙頊因為子嗣艱難的壞心情也因而好了不少。
而朝堂上的平靜也沒有因為上元節的結束而宣告終止,雖然眼下的和平時光,看起來只是暴風雨前寧靜,但對于早就習慣于臣子們拿著彈章互相攻擊的當今天子,只會享受眼下的耳根清凈,而不會去奢望這樣的安穩能夠保持很久。
經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趙頊終于想起了韓岡——其實也是韓岡排隊排到了點,從閣門的排班順序上,也該他入覲了。如果可以將韓岡跳過去,那就不是冷遇,而是處罰了。無過而罰,怎么都說不過去。
收到了宮中的傳召,確定了兩天后進宮入對,韓岡在新開的棉行樓上笑道:“總算能出京了。”
章惇沒有笑,他今天請韓岡可不是說的這件事,“聽說玉昆你與沈括有些交情?”
韓岡不知道章惇為何突然提到當今的三司使兼翰林學士——其實這幾年,沈括的官階、差遣一直被韓岡壓著,尤其一年前平交之戰結束,韓岡穩穩的壓過沈括一頭去,但現在卻反是他壓了自己一頭上來,這就是年齡、資歷達標后的結果,一旦開始晉升,根本就沒什么阻礙——指名道姓的說話,看起來章惇對沈括有些看法。
“不知沈存中犯了何事?”韓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