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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卻慚橫刀問戎昭（15）（第1頁）

【第二更】

鹽州城外，漫卷的黃沙之中，是一聲聲有氣無力的號子。奔走于城墻上的身影，在沙塵中忽隱忽現(xiàn)。起起落落的木樁，慢悠悠的將黃土一點點的夯實在城頭。

“這要拖到哪一天？當(dāng)初修羅兀城也沒見慢到這一步。”高永能正全副武裝，盔甲都穿上了身，在甲胄外還罩了一身官袍，透過風(fēng)沙，看著忙碌中的城防工地。

不遠(yuǎn)處，一名監(jiān)工在民夫們中間來回轉(zhuǎn)著，時不時就是一鞭子上去。被鞭打的民夫速度快了一點，但等監(jiān)工繞過去，就又慢了下來。

“李轉(zhuǎn)運提拔了一群潑皮，只管sharen、鞭打，也不見城墻修得更快。”高永能看著這一幕，抱怨著。，

“少說兩句吧。力氣用在西賊身上。”高永能的身邊，老將曲珍沒什么精神的搭著話。

兩人一同守候在鹽州城的南門外，在他們身后，幾名偏裨將佐則是扶刀肅立，動也不動。

為了加固、加高城防，鹽州城正在大興土木。現(xiàn)如今，周圍十里的城池四壁正同時開工，以求加快進度。

城壕已經(jīng)拓寬了一倍，掘出來的泥土全都成了城墻的一部分。等到城墻完工，再將引走的水流引回來，鹽州城便能擁有一道三丈寬的護城河，若能深掘出幾個泉眼，

但大興土木的另外一面，便是遍地的沙塵黃土。掘出來的黃土，被秋風(fēng)一吹，就成了漫天的沙塵。一陣清風(fēng)過去，城里城外就登時多了一層黃沙。

高永能掛著臉望著南門外的工地，只要一張口，帶著咸味的沙土，就直往嘴里鉆。要是往日，將口罩一戴也就沒事了，可現(xiàn)在是在恭迎徐學(xué)士，不恭敬的舉動，還是能免則免，省得被記恨上。高永能是不怕徐禧拿自己開刀，徐禧還不夠資格，但自家的子侄親信不少，得防著被牽連。

這股子郁氣，既然不能在徐禧面前發(fā)泄，也就只能累著高永能身邊的曲珍的雙耳，“鹽州本地征發(fā)了一萬多民夫，從環(huán)慶又是送來一萬，怎么兩萬人一齊上陣，這城防才完成了一半？難道要等下雪時再完工。”

曲珍嘆了一聲，說到了心里正煩的事，最終還是搭了腔：“民夫少一點，給他們口糧多一點，也許還能快上幾分。”

制鹽是一項消耗大量人工的產(chǎn)業(yè)。故而鹽州的人口在銀夏之地，是超過宥州、夏州的大城。但鹽州城的規(guī)模，卻并不是。鹽州之所以能成為西夏的財源，靠的是城北十里之外的鹽池。城池本身無足輕重，在這里修筑高大的城墻并沒有太多的意義。

蠻夷不擅生產(chǎn)，青白鹽池的鹽丁大半是漢人。而且日后鹽池重啟，還要靠鹽丁們賣力，對他們不能過于苛待。連同他們的家人，全都得養(yǎng)起來，這就是一萬多的人口。即便將黨項人全數(shù)撤走，整個鹽州的人口還是幾近三萬。

這些鹽州百姓在官軍奪城之后就逃散了一部分，剩下的在官軍的驅(qū)使下，投入到了筑城的勞作中。算是以工代賑，不僅僅是讓他們吃飽，而且還得有多余的份量，讓他們拿回去養(yǎng)活家人。

除此之外為了盡快將增筑的工程完工，徐禧又從后方調(diào)集了一萬民夫。想要在四十天之內(nèi)，將工程全部結(jié)束。

但民夫和他們的家人加起來有四萬，在鹽州駐守的官軍近三萬，東面一點的宥州還有一萬大軍，光是為了給八萬人——另外還有六千多戰(zhàn)馬——補充糧草，就讓環(huán)慶路傷透了腦筋。戰(zhàn)事已經(jīng)持續(xù)幾個月下來了，陜西的民力幾乎都耗用殆盡，經(jīng)常有補給不上的時候。軍糧無人敢克扣，所以減少的只能是民夫們的口糧。吃不飽飯，當(dāng)然也做不了力氣活，逃亡的民夫一天比一天更多。

便因如此，預(yù)計四十天完工的城防，到了一個月的時候，才完成了一半，至少還要一個月。高永能怎么看都不覺得

“鹽州這個地方，筑個什么鬼城？！黨項人又不會攻城，兩丈半和四丈有多少區(qū)別。神臂弓往下射就是了。兵精糧足，就是草就的軍營都能守，有城墻的大城有什么不能守的。我只要四千本部，將京營的那群白癡都調(diào)回去，守住鹽州的把握，我還能多上兩成。”高永能憤憤不平的說著，向右手邊瞪了一眼過去。

就在十幾丈外，除了高永能和曲珍這一群西軍的將校，也有一群身著武官服色的漢子，高高低低二十七八人，也在竊竊私語，不知說些什么。那是來自東京開封的一眾京營將校，鹽州城中，兩萬京營將士便是他們的屬下。這一群人占著從南門延伸出來的道路的正中央，明顯比站在路邊上高、曲二人所領(lǐng)的西軍更加得勢。

西軍和京營兩邊涇渭分明，互相之間連話也沒有多一句。相對于跟在曲珍、高永能身后的幾名校尉各自靜默肅立，京營那邊的聲音就大了許多。主將們說話不足為奇，下面的軍官也都在竊竊私語。這在軍紀(jì)森嚴(yán)的陜西禁軍中，是不可想象的。

這就是徐禧要用來抵擋西賊決死反撲的主力。

看到他們，再想想徐禧，曲珍和高永能都對近在眼前的戰(zhàn)事，悲觀至極。都想找個由頭離開鹽州，不在這里擔(dān)驚受怕。被連累得一世英名盡喪怎么想都不會甘心。

就是保住鹽州的局面又如何，統(tǒng)帥之功是徐禧的，軍功的大頭是兵力更多的京營的，自家不但沒多少功勞可領(lǐng)，還要冒著大風(fēng)險的拼死拼活。對于點名讓自己留下來的那位，曲珍、高永能可是厭煩透了。

他們也是在軍中幾十年，與不少文臣打過交道，名震天下的夏悚、范仲淹，少年得志的韓琦、韓岡，各色人等都都見識過。但如徐禧這般不靠譜又惹人厭的頂頭上司，還真沒見過幾個。

說起來兩人都寧可放棄鹽州的功勞，也要離得徐禧遠(yuǎn)遠(yuǎn)的，可事情的發(fā)展并不以他們的想法為轉(zhuǎn)移。領(lǐng)軍鎮(zhèn)守鹽州，陪著一群京城來的衙內(nèi)兵，一起等著西賊攻上門來，還有比這個更憋屈的嗎？

高永能狠狠的啐了一口，將心頭的不屑、憤懣連同嘴里的沙子一起啐了出來，“一群廢物，在金明池里踢球不就好了，跑來爭什么功勞。也不扯開褲子低頭看一看，軟得都站不起來的鳥貨，還想上陣跟人廝拼。”

南方的遠(yuǎn)處塵頭大起，一小堆作為先導(dǎo)的游騎已經(jīng)快要到了近前。

曲珍和高永能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