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小心梳理發絲,一面輕聲道:“姑娘,方才不小心,扯掉了您幾根頭發……”“不必掛心,你下回稍稍收些力氣便是。
”清輝并不以為意,只隨口問道:“小茯苓,你家主子,究竟是做什么行當的?”此問一出,茯苓默了一瞬:姑娘何來此問?看出她眼底的謹慎,清輝笑道:“你家主子一貫神神秘秘,我亦有幾分好奇。
”也無怪清輝起疑,余千里出手之大方,令人咋舌。
上百兩的東珠耳墜,隨隨便便拿來送人?宅子也是,說買就買了,還是京畿最頂尖的地段之一:離皇宮不到十丈距離。
甫一入府她便發現,這處宅子的匾額是才換上的,也就是說,這宅子才被余千里買下不久。
最令人生疑的,當屬余千里掏出來的那張令牌!清輝自問也有幾分見識,即便東珠與宅子可以用銀錢來解決,可能在京畿暢通無阻的令牌可不是商賈出身能拿到的。
種種跡象表示,這余千里背后,亦有大秘密。
或是官商勾連利益交換?或是不義之財難宣于口?清輝更傾向于前者。
總之,若是能尋到余千里的錯處,豈不是可以反制于他?到時,這一月之約,她隨時可以反悔。
她絕不愿成為被他困于此處的禁臠!茯苓自然不知曉清輝心頭的盤算,她沉默半晌,一臉認真道:“主子家大業大,哪個行當賺錢便做哪個,什么冀州的糧食、甘涼的牛羊、江州的布匹……姑娘若是嫁與我家主子,那可真是富貴榮華,享之不盡。
”說完,她暗自慶幸:幸虧大師兄早有安排,吩咐我將這余家背景背得滾瓜爛熟,以應付姑娘提問,大師兄真乃神人也。
聞言,清輝笑而不語:差點忘了,這小茯苓可是一等一的忠仆,怎么著都能繞回到‘我家主子樣樣好’這個話題上。
要想她漏底,還須花點功夫……二人表面不顯,各懷心事。
服侍完梳妝后,趁清輝用早膳,茯苓偷偷溜進耳房,隨手捉了一只信鴿,發出了今日的首封密函。
早膳后,徐重顧不上小憩片刻,伏案批閱離宮期間堆積的奏折。
他隨手撿起兵部尚書左思德緊急呈上的折子,翻看幾眼,嘆了口氣,又扔回了龍案。
昨日才去過裴家以示天恩,今日左思德的折子便呈上來了,說什么邊陲戰線吃緊,亟須慰勞前線軍隊。
徐重冷哼一聲,欽安二年后,邊陲已少有風波,左思德與趙婉兒之父、鎮國大將軍趙佑乃是姻親,此番上書,勞軍是假,為趙家受冷落鳴不平是真。
朝堂之上,裴、趙二人皆是股肱之臣,這碗水,須得端平。
正在遲疑間,殿內忽然飛入一只鴿子,盤旋一圈,穩穩地落在近處的宮燈之上,鴿子腿上系了一根細小的竹筒。
見狀,徐重心頭一喜,擱筆起身,取下竹筒,將內里所藏的紙條展開。
紙條上歪七扭八地寫滿蠅頭小字:一、姑娘頸后不知何故,有處新傷,不痛不癢,姑娘尚未知。
二、姑娘主動打聽余府營生。
閱畢,徐重神情頗為尷尬,隨即,面上又浮出隱約笑意。
茯苓啊茯苓,果真是個不諳世事的。
那處絳紫色痕跡,可不是傷……他緩緩靠在龍椅上,情不自禁地回味昨夜的歡愉,比起兩日前鶴首山那個不情不愿的吻,昨夜她似乎熱切了許多,若不是后來她困頓至極沉沉睡去,兩人說不定,早就重溫舊夢……徐重眸色漸沉:如此一來,昨夜,他怕是回不了宮了……目光落到龍案上的秘色馬蹄杯上,徐重忽而靈光一現,莫不是染上了他口中的酒氣,她醉后,才得以放下了平素的端方自傲,與他唇齒交纏至夜深……徐重頓時懊惱萬分:若真如此,當初他便不該攔著她吃酒,如今看來,卻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他默默盤算,月令頸后那處他刻意留下的痕跡,怕是要五六日后,才會慢慢散去。
在痕跡消失前,他自會出宮見她,不必急于一時,對她,須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