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注視著妻子關切的眼神,他仿佛再也聽不見那個女人在記憶深處絮絮的低語……
【你會和我一樣。】
【你絕對、絕對會和我一樣。】
但,逃不掉的。
孩子很難完全逃開父母的影子,即使強如安各,她暴躁的脾氣與拳頭有時也攜刻著那個專橫、粗暴又高大的男人,洛安知道有時她對他大吼大叫后,會控制不住地對她自己產生厭惡與恐懼。
……更何況是那個賤女人。
他所認識的最癲狂的瘋子。
也是他所知的最執著的天師。
——濃霧,暴風,卷起深深漩渦的血潭的最底部,無數怨魂哀嚎,邪念成群嘶吼不休,異化的口器、吸盤與肢節盤旋著想吸附他的皮膚,拉扯他一并墮入這世上最丑陋最痛苦的扭動中。
這樣的環境里,耳后的笑聲那么獨特,輕松,像蕩秋千蕩到最高處的孩童。
她本就被鎖在這潭水深處。聽上去卻更像是從他腦子里鉆出來的。
【你來了……呵呵呵……嘻嘻……你果然來了……】
兩截格外美麗的胳膊環過他的脖頸,女人清艷動人的臉親昵地靠在他的頰邊。
她就像是在試探一個生病小孩的溫度。
【怎么了……不想和我敘敘舊嗎……呵呵呵……難得媽媽的心情很好呢……?】
想也是。她當然能在這樣的環境里笑出聲。
這些年在血潭中沉淪往復,魂魄凝聚碎開再凝聚,對她而言,就像是有趣的小游戲吧。
洛安沒有理睬。
盡管她看似親昵貼附的環在自己喉嚨上的雙臂正逐漸絞緊、背后細密的疑似被針扎破的痛感變得鮮明……
但他絕不能動。
此時的洛安正沉在血潭底部,在無數混沌的魂魄中將自己作為陰煞的每一絲邪念細細挑揀、剔除、再凝聚,就像在黑夜中操控著手里的針線縫合后背一顆米粒大小的傷口,他不得不全神貫注——剛才特意分出一絲力量干擾要上岸偷襲洛梓琪的紅影,就是他的極限了。
雖然相較祭日之前他鋪墊良久的計劃、設計好的種種準備,這最后一步的難度微乎其微……
但,無論如何,他現在絕不能動。
——就在紅影發現空棺,帶著無邊煞氣沖破海面嘶吼時,洛安已經搶先牽引著自己的軀殼與魂魄開始融合了,如今他的軀殼與魂魄幾乎要合而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