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往你包子餡里放石子。
今天你掀翻我斗笠,
明天我把你最寶貝的小人書扔懸崖。
今天你爬山時故意踩了我兩腳,
明天我就蹲守在澡堂門口抽走你浴巾,導致一個小孩不得不一邊捂著關鍵部位一邊追著另一個揮舞著毛巾的小孩漫山遍野跑。
四師妹還是小師妹時,
師父曾抱著自己唯一撿回來的女娃娃感嘆,看你兩個師兄關系多好,我最愛看他們師兄弟友愛的相處了。
吳媛圓眼睜睜看著二師兄往大師兄頭上扔點燃的火柴,一點也不覺得這倆是友愛相處,關系很好。
而且他們倆從很早以前就不是互掐了,是二師兄單方面欺負人,大師兄只能罵罵咧咧地追在后面揚言要教訓他。
……師父他老人家總是有著各式各樣的誤會,一天到晚看什么都樂呵呵的,估計是老糊涂了。
可等到吳媛圓長大,就慢慢明白了一些那時師父樂呵呵說的話。
那兩個人一搭檔就是數(shù)十年,歷盡無數(shù)絕境,在最危險艱難的時候依舊能像幾歲的小孩那樣互掐。
每位天師面對委托的態(tài)度都是肅穆緊張的,世事無常,怨恨似乎也看不到盡頭,你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的職業(yè)生涯會終結在哪一只鬼上——
鬼會自愈,會再生,永遠還會有下一只,可活人只能淌一次血。
天師固然能驅鬼誅邪,可他們永遠會死在某只怨鬼的手上,正如無歸境上代的家主和那個瘋女人。
再多恩怨糾纏,愛恨交錯……洛梓琪的父親終究和洛安的母親一同死在了天師的宿命上,連同無數(shù)無歸境洛家人。
他們是對小斗笠不好的人,可他們?yōu)楸Wo許許多多別的普通人而死。
于是小斗笠曾經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化作云煙,大家總歸會一起變成死人的,他漠然地離開了葬禮,也帶走了那個原本含義敷衍又屈辱的名字。
活人總是戰(zhàn)勝不了鬼的。
要狼狽掙扎祈求,才可能覓得一線生機。
坐擁一座無歸境與無數(shù)秘密的天師尚且如此,更何況凋敝的羅氏師門下兩位孤零零的弟子呢,他們沒有背景沒有地位,被世家門派掌權的玄學界所排斥,接下的委托永遠是無人敢去之地、無人敢驅之鬼——
師兄們接委托并不由報酬多寡決定,只是別人沒能力解決的東西,他們必須去解決。
就像擋在人鬼之間的最后一條防線。
最危險的一條防線。
吳媛圓也該加入那條防線的,可就像脖子上落下致命傷疤的三師兄,她太害怕了,她不想踏上那條一眼能望到盡頭的路……
于是師兄們也一并將她防護在了安全線之內,輕松又自然,從未有人責怪她。
……不論什么時候,兩位師兄都能插科打諢,斗嘴互掐,輕輕松松的。
仿佛自己所做的工作和許許多多的普通人一樣,是再平凡不過的事情。
提及她曾鉆研半生的卜卦之術,也會自然地請求,“師妹幫我算算這個村子里燒餅做得最好的哪一家”“既然有空就幫我算算這附近最好吃的葡萄在哪,鬼才吃燒餅”。
……明明那個村落屢次發(fā)生不明血祭,怨鬼把他們困在無辜村民的血肉中,師兄們花了一個半月才驅了那只鬼救出了存活的村民,又險些死于村民的暴|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