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只手緊緊拽著窗邊的窗簾扣,另一只手則用力抓著自己鋪位的床單,整個人背對著光線半趴在那兒,像只小蝦米般低低地彎著脖子——
大口大口地,往外嘔血。
從幾縷混雜在胃酸水里的血絲,到半股血半股組織液,再到一團(tuán)團(tuán)的血塊——黑漆漆的塊狀物似乎是內(nèi)臟碎片——
他的后背,肩膀,抓著床單的整條手臂,都在瑟瑟發(fā)著抖。
不是恐懼,也不是痛苦,是壓抑到了極致——仔細(xì)看看床單上的血漬與汗?jié)n就能意識到,他一開始是想把被單床單都拽下來,蒙著頭在里面嘔吐,將自己產(chǎn)生的動靜壓到最輕最輕。
可還是壓不住了,就像天道注定壓不過要反抗的人,血潭注定壓不過要復(fù)活的陰煞。
他摳著床沿的手指太用力,帶動著整張雙人床都在發(fā)抖。
于是安洛洛醒了,而每一個小孩看到這一幕都會把困意一掃而空。
尖叫、哭泣、尋找父母,這之后一般跟著三個選項(xiàng),可安洛洛卻并非一般小孩——
此情此景,她只會做出一個選項(xiàng)。
第一秒鐘,眨了下眼,第二秒鐘,套上自己丟在床上的睡褲,嗖嗖嗖就爬下了樓梯。
“喂!你還好嗎?!堅(jiān)持住,堅(jiān)持住,我?guī)闳フ裔t(yī)生,去醫(yī)院——”
她一把就將他扛在了肩膀上,抓過外套蹬上鞋,拍開房門就往外沖。
小斗笠沒有推開她,事實(shí)上,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兀自嘔了大半天的血,被安洛洛拽起來的他只是微弱地挪了挪嘴唇,看口型似乎是一句“不要”……然而,聲音還沒擠出,腦袋就徹底垂了下去。
小斗笠是很輕很輕的小孩,安各曾掂量過,為他那連骨灰盒都不到的重量感到暗暗的驚恐。
如今安洛洛也察覺到了,不論是作為男孩還是作為活人他都輕過了頭,自己使力一扛就扛了上去,直接拽過床單被套裹一裹打個結(jié),甚至能將他整個抱起來,仿佛抱起一條受傷的小狗——
但她沒心思想別的,只是抱著昏迷的小斗笠,飛一般下了樓,拍響父母的房間。
“爸爸!媽媽!快快快起來開車我們要去醫(yī)院掛急診——爸爸媽媽?爸爸媽媽!”
當(dāng)然沒有人會回應(yīng),安洛洛只拍了幾下就直接闖入了父母的房間,隔間、衣帽間、任何地方——他們根本就不在。
這個點(diǎn),媽媽的確有可能因?yàn)楣ぷ鞒鋈ゼ影啵灿锌赡苁浅鋈ネ婢銟凡渴裁吹摹砂职帜兀繛槭裁窗职忠膊辉诩遥?/p>
【爸爸竟然不在家】,之前連看見小斗笠咳血都沒生出的不詳感,終于在安洛洛心里生出了一點(diǎn)點(diǎn)。
今晚有點(diǎn)不對勁。
眼睛意識到了,鼻子意識到了,潛意識也……
但安洛洛咬咬牙,迅速搖頭撇開了那點(diǎn)深思,她抱著小斗笠跑過客廳,奪下了電視柜旁的座機(jī),又打開抽屜抓出自己的智能手表。
媽媽的辦公室……盲音。
媽媽的秘書童童姐姐……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