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陰陽眼總能看清他不想知道的東西。太多東西。
她的蓋頭——其實沒有蓋頭,只有一張破破爛爛的襁褓布,放在她頰邊。
她的嫁衣——其實沒有嫁衣,她身上穿的是一條素白色的喪服,沒戴任何首飾。
她的指甲——其實并不尖利,修剪得很整齊,是平滑的圓弧,而指甲上涂著一點淡粉色的蔻丹,似乎是海棠花汁。
被傀儡線化作的蠶繭包起的女尸,除了那點略顯兇狠的表情,其實與“女鬼”“陰煞”沒有絲毫聯系。
她更像是一個明艷卻素凈的女孩,氣呼呼吃包子時突然噎住了,然后就那么干瞪著眼暈過去。
……洛安有點想拉開她的嘴檢查有沒有殘留的包子皮,但他忍住了。
這具尸身鮮活得古怪,比“安靜地睡著”還要生動許多,按道理,人死后僵直是不可能保有“齜牙”“擰嘴”“皺眉毛”“干瞪眼”這樣生動的表情的——哪怕下一秒她突然雙眼凝起亮光,一副醒過神的狀態瞪著人喊“看什么看看你個豹豹頭看”也絕不違和……
更何況,這具尸身是那抹紅影的真身。
而那抹紅影是一千七百年前死去的鬼魂。
一千七百年前……如果時代符合,那這防腐技術哪怕是用玄學來解釋也……
【哇哦,我能拿去公司里丟給他們研發跨時代防腐劑嗎?】
洛安閉了閉眼。
他能想到妻子此時如何在這會說什么話——可他真正想象的卻不是旁邊站著妻子,而是面前這具死去的尸骨開口說話。
他的眼睛告訴他,是絕對的,不會出錯的,完全真實的【同一人】。
但……他的經歷……他這些年的記憶……他那夜所看見的一切……與他反反復復逼迫自己進行的死亡重現……痛苦到極致卻也把那女人那紅影了解到極致的……
【不是她?!?/p>
【不會是她?!?/p>
……胸口與喉嚨的致命傷又在隱隱作痛,當年穿破四肢筋脈釘入骨血的釘子也要再次浮現,他、他……
洛安避開了視線,竭力控制住自己浮動的怨氣。
……同時面對自己的兇手與自己的枕邊人,他只能一遍遍蒼白地在內心重復“時間緊張”“別再細想”……
“咚?!?/p>
手機輕響了一下。
就像抓住得救的稻草,洛安低頭迅速抓出手機。
那是家里的消息提醒。臨走時他特意黑入了妻子在家大裝特裝的監控系統,尤其是兒童臥室,稍有響動就會聯通手機發出提醒。
洛安打開提醒,調出監控畫面,并不意外地意識到自己的手指在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