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在他無往不利、總能看穿幾乎一切秘密的那雙陰陽眼中,紅影就是“安各”。
失血過多、奄奄一息的他沒能分出“她”與“它”之間的區別。
眼睛映出了安各真實的臉,安各真實的魂魄。
他便深信不疑了。
……又或者,就連他與生具有的【陰陽眼】,也是某個特意設置好的陷阱嗎?
洛安不得不深思。
對一直開發著陰陽眼、甚至濫用它的自己而言,掉進那個陷阱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有些事,即便親眼所見,也不可盡信……這道理他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在死后悉心教養女兒、又注視著妻子種種不同于生前的行為舉止,數次溝通試著明白她的心意時——才終于梳理明白。
有的孩子成天說著“不方便的話我自己回家也沒關系”,心聲里也是滿滿的自信,可每次見到他撐著傘等在校門外,她又會露出格外歡欣的表情。
有的大人則太擅長欺騙,滿不在乎瀟灑肆意的外殼做得堪比完美鎧甲,心聲里滿是對他的無所謂與不在乎,但事實卻可能與她竭力表現出的一切恰恰相反……
所見不可全信,所聞不可全信。
所以必須謹慎,屢次驗證屢次觀察,任何事不得輕易下定論。
而那夜的他輕率地信賴了自己的眼睛,認定對面站著的怨鬼就是自己的妻子——所以便注定死去。
這是一個局。
特意為他設下的,無法逃脫的局。
只要他將紅影混淆為安各。他立過誓要相守一生的人。本以為是唯一可珍愛的伴侶的人。
那么他必將被紅影——被安各所殺死——因為安各就是——
唯一,有力量,有可能,徹底殺死他的人。
要問為什么……
【哈哈……呵……嘻嘻嘻……我的兒子……我的兒子……】
血潭中心,洛安不斷地下沉、下沉。
【你會的。終有一天,你會的。】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因為魂魄深處,血脈盡頭,他的腦子里一直藏著一個瘋狂的賤女人。
天亮的時候,他幾乎能遺忘她。
天黑的時候,他竭力去屏蔽她。
有時注視著妻子關切的眼神,他仿佛再也聽不見那個女人在記憶深處絮絮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