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他想專心催動劍招時,丹田內的赤陽真氣又會像決堤的洪水般倒灌,沖得劍勢七零八落,連握刀的手都穩不住。
水火不容的兩種力量在他體內反復拉鋸,把那條通往更高境界的路撕得支離破碎。
溫羽凡望著分處兩側刀架上靜靜躺著的破邪刀和天星劍,忽然覺得,自己就像這兩把刀劍,被兩股力量撕扯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崩裂開來。
霞姐將青瓷藥碗遞到他面前時,琥珀色的「透骨膏」在碗中輕輕晃漾,蒸騰的熱氣裹著當歸與麝香的醇厚,在靜修室的檀香煙氣里漫開,像一捧被冰封的暖陽。
她指尖拂過溫羽凡眉心褶皺時,玄冰真氣順著百會穴滲入,激起他鬢角碎發輕輕顫動,那涼意里藏著的關切,比藥膏的溫度更灼人。
“我早說過,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她的聲線里裹著不易察覺的嘆息,翡翠鐲子在燈下轉了半圈,綠瑩瑩的光落在藥碗里,漾成細碎的星,“舍棄‘無名十三劍’,專心修煉乾坤功,以你的根基,三年內沖擊宗師未必沒有可能。”
“舍棄?”溫羽凡猛地抬眼,破邪刀的龍吟恰在此時響起,刀身映出他眼底的決絕,“岑天鴻的刀意能焚江煮海,若沒有‘無名十三劍’的殺招,單憑乾坤功怎么可能應對?”
他喉結滾動著,指節捏得藥碗發出“咯咯”輕響:“橋洞下老劍圣的困龍咒還在等著破解,烏蒙山巔的三年之約像把刀懸在頭頂,”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尾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澀,“更何況,還有新神會的四神十二柱,以及那個藏在云層里的武尊……”
霞姐立在他身側,指尖凝著的玄冰真氣突然一顫,在空氣中凝成細碎的冰晶。
她望著溫羽凡腕間暴起的青筋,那里還留著真氣沖突時的紅痕,像條未愈的傷疤。
“凡哥,你聽我說,”她的聲線陡然放軟,冰藍真氣在指尖繞成圈,“今晚的乾坤功功課,就先停了吧。”
溫羽凡被霞姐眼中的關切刺得微怔:“怎么好端端提這個?”
“好端端?”霞姐蹙眉,翡翠鐲子在燈下晃出冷光,“你卡在內勁六重整整半年,每次合練都氣血翻涌,方才更是險些走火入魔。”她抬手按上他后心,那里的衣料還帶著未散的灼熱,“乾坤功本是陰陽調和之法,如今卻成了你的枷鎖,為什么還要硬撐?”
她的指尖輕輕摩挲著他脊椎的紋路,冰藍真氣順著穴位緩緩滲入:“我與夜鶯的修為已有精進,暫時停練不會耽誤事。你先把經脈里的亂流理順了,比什么都要緊。”
靜修室外,夜鶯抱著百花酒壺躡手躡腳地靠近,卻在窗下聽見霞姐的提議,毛茸茸的狐貍耳朵瞬間耷拉下來,尾巴尖緊張地卷著裙角。
屋內,溫羽凡卻搖了搖頭,指尖輕撫過掌心未愈的裂口,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異常堅定:“不能停。”
“為什么?”霞姐愕然,冰藍真氣在指尖凝成的圈突然崩碎。
“你看……”溫羽凡屈指輕彈,一縷赤金真氣自指尖溢出,卻未如往常般狂暴,反而帶著柔和的暖意,“最近我琢磨出個法子:修煉時只將內勁渡給你們,不再吸納你們的真氣。如此一來,你的冰藍真氣與夜鶯的狐系柔勁便不會在我體內沖撞,反而能借渡氣的過程,幫我疏導經脈里紊亂的力量。”
他抬眸看向霞姐,眼中閃過一絲清明:“你想,乾坤功本就講究陰陽相生,我只出不入,看似損耗,實則是用你們的真氣為引,調和‘無名十三劍’與乾坤功的沖突。這半月下來,我雖未突破,體內兩股力量卻平和了許多。”
霞姐怔住,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翡翠鐲子。
她忽然想起昨夜合練時,溫羽凡渡來的真氣格外綿長,像帶著安撫的力量,恰好幫她沖破了內勁四重的關卡。
那時她只當是巧合,此刻才驚覺他竟是在借著渡氣疏導自身。
“你是拿自己當爐鼎,借我們的真氣梳理經脈?”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算是吧。”溫羽凡苦笑一聲,“這法子有些取巧,也多虧了你二人的真氣屬性特殊,冰與柔恰好能中和劍招的暴烈。若能借此契機打通經脈淤塞,別說繼續功課,便是加練也無妨。”
窗外的夜鶯聽得眼睛發亮,狐貍耳朵“唰”地立起,推門而入時酒壺險些脫手:“先生的意思是……以后每晚都能繼續合練?”
溫羽凡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又看向霞姐若有所思的神情,重重點頭:“不錯。但丑話說在前頭,只出不入對我消耗頗大,你們需得更專注地引導真氣,莫要浪費了這來之不易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