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姐兒說:“他畫的是不錯,但是老爺相中他,還是因為他在衙門辦差很機敏,以為他是個踏實人。”
柳今一笑道:“老爺又不在衙門任職,怎么知那陳書吏是不是真老實?要知道這些衙門能員,平時最會裝模作樣。”
羅姐兒瞟了南宮夫人一眼,勉強一笑:“軍娘娘說得不錯,老爺正是太心善,才以為世上的所有人都與他一樣,哪知那陳書吏是個道貌岸然的小人。”
代曉月忽然道:“上回來就想說,堂內這兩幅畫是誰的手筆?怎么沒有署名題字?看著很有氣勢。”
柳今一半真半假:“這兩幅畫很奇特嗎?讓夫人見笑了,我是叫花子出身,讓我品畫,就好比牛嚼牡丹,看不出什么好壞。”
羅姐兒幾欲起身:“這兩幅畫……”
代曉月似乎沒聽到,接著柳今一的話說:“要說奇特,也的確奇特,因為兩幅畫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柳今一道:“這么厲害。”
她們你一言我一句,根本不給羅姐兒插話的機會,眼見羅姐兒似要露怯,突然聽到畫下傳來兩聲咳嗽聲。
南宮夫人攥著手帕,回頭半仰起臉,堂內燈光晦暗,誰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她這些日子應該瘦了許多,從柳今一的位置看過去,她的側影仿佛一只鶴。
“承蒙軍娘看得起,”南宮夫人聲音低緩,對這兩幅畫似乎有無限的留戀,“這兩幅畫都是我畫的。”
半片陰影里,柳今一窺探著南宮夫人的神情,她像是要讓她們聽明白,又轉過頭來,稍微抬起些下巴,直直地對上柳今一。
“是我,”她停頓,咬金斷玉,“畫的。”
卿本青
啊。
尤風雨差點啊出聲,被柳今一摁著腦袋給壓了下去。柳今一說:“夫人妙手丹青啊,把這山君[1]畫得活靈活現!”
這回答屬實意外,連代曉月也呆了片刻,但她很快就恢復了,道:“原來如此,是我愚鈍,早該想到夫人出身州府的官宦人家,理應是個才學出眾的妙女子。”
“才學出眾四個字實不敢當,我家也不過就是州府城里的小門戶,稱不上官宦人家。”南宮夫人姿態從容,“不過祖父南宮禛,曾在京中供職于開樂堂,專為貴人們作畫,我自幼觀其行,對畫也略懂些皮毛,平時無事時,就閑畫幾筆排遣寂寞。”
開樂堂是朝廷聚集天下善畫之士的地方,皇親貴胄、功臣名勛的畫像多出自開樂堂畫師之手,他們通常是奉旨作畫,若是運氣好,也能憑此得個一官半職。
柳今一說:“久仰開樂堂大名,沒想到咱們寄云縣也是臥虎藏龍,居然還有夫人這樣家學淵源的丹青手。”
“我這點功夫,拿出去也是貽笑大方,怎么好意思自稱丹青手。”南宮夫人從羅姐兒手上接過茶,“這兩幅俱是畫來解悶兒的,當初若不是老爺喜歡,我是絕不肯掛出來招人笑話的。”
代曉月道:“夫人和老爺如此琴瑟和諧,真是天底下難得的情深伉儷。不知夫人還沒有其他墨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