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帝心中暗暗嘀咕,對云錚從親近轉到懷疑,心里多了幾分防備。他年紀尚小,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是以,心里所想全都展現在臉上。
云錚將君臣二人異常的神色盡收眼底,但他并未深究,神色平淡,徑直走到幼帝身邊。向來陰郁的臉上,難得帶了幾分笑意。
“陛下。”云錚拱手,微微朝幼帝躬身行禮。
幼帝抬手,端起君王的架子,“愛卿免禮。”
“謝陛下。”云錚直起身,望著幼帝那雙水汪汪的眸子,語氣溫和,“陛下今日課業已畢乎?若已畢,不若隨臣出游片刻?臣尋了幾個善冰戲的伶人,想著帶給陛下看個熱鬧。”
一聽有熱鬧可瞧,幼帝板著的臉頓時消散,也不再端著君王的架子,歡呼著從書案前起身,竄到云錚身邊,拉著云錚的手,道:“表兄,快些帶我瞧瞧。”
云錚牽著幼帝的手,緩緩往殿外走去,臨走前,回頭輕輕瞥了夫子一眼,輕飄飄一道目光,卻如寒芒一般打在夫子身上,叫夫子頓時感覺一股寒意自背脊油然而生。
滄池。
幼帝站在湖心水榭中,白嫩的小臉縮在狐裘的毛領子里,只露出那雙墨色的眸子。
他看著在冰面上翩翩起舞的伶人,一時拋去君王的威嚴,像個普通孩童那般手舞足蹈地歡呼著。
岸邊,云錚遙望著幼帝方向,神情冰冷,“今日,為何陛下身邊只有一人?”
他身邊的內監誠惶誠恐,弓著身子恭敬回道:“回大司空,陛下今日興起,非要學古籍中君臣奏對,又覺得奴婢等礙事,這才……”
“下回。”
不等內監說完,云錚開口打斷,“若陛下再有這樣的念頭,爾等依著陛下,但你親自尋個能夠聽到殿內聲音的地方,陛下與單獨之人說了什么,務必一一匯報給我。陛下年幼,若是身邊無人提點,恐被奸人蒙蔽利用。”
“是。”內監身子弓得像個蝦米,連連對云錚作揖。
云錚沒在看內監,邁步朝湖心水榭走去,冰冷的神情漸漸融化,帶著熱忱的笑意。
“陛下,冬日風大,您在外面時間久小心凍著。”云錚聲音溫和。
“我還沒看夠。”幼帝眼睛黏在伶人身上,依依不舍道。
云錚聞言,輕聲笑笑,“陛下,這些人日后都會留在掖庭,您若有興致,隨時可召他們。又何必冒著風寒的風險,再外面挨凍呢?”
“這……”幼帝遲疑片刻,總覺得云錚言之有理,“那好吧,咱們回去吧。”
說完,他主動牽著云錚的手,雖心有不舍,但轉過身,他就沒再回頭,任湖面上的伶人如何哼唱,他都未有半點動容。
云錚低頭看著他,心中暗暗嘆道:“心性堅韌,倒是難得。”
回了宣室殿,也到了用午膳的時間。膳房想來是早已接到云太后的旨意,不等幼帝留云錚用膳,那邊已經將二人的膳食送來。
云錚陪幼帝用過午膳后,又陪幼帝下了幾局棋,這才起身告退。
一出宮門,云錚的臉色便冷了下來,他對著迎上前的長史吩咐道:“去查陛下身邊的夫子,看他與何人交往過密。”
長史雖不明就里,但任立刻應下。
云錚上了馬車,臉上的陰云仍未消散,他握著拳,眼底帶著殺意。
今日宣室殿,他雖未聽全,可也依稀聽到“外戚”“呂氏”之類的字眼。史書上,能與這兩個字聯系在一處的,不就是那一個人嗎?
高后呂雉。
況且,幼帝當時書案前放著的書籍上,赫然寫著“史記”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