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所有人最后的指望。
若她身死,裴氏滿門、三萬英魂,就真的要被永遠埋在臨河一線天,再無重見天日之時。
裴清晏發狠似地朝空中撞擊著,一下,兩下……
終于,“撲通”一聲悶響,她從草垛上摔了下去,土袋被她壓在身下。她整個人像是從水中撈出一般,渾身被汗水浸透,鼻間額角還有水珠不住地往下落。
裴清晏伏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那雙曾燦若繁星的眸子,此刻布滿血絲,她的手緊緊按在額頭上,指節泛白,卻怎么也壓不住幾近窒息后帶來的頭昏耳鳴。
不光是頭,她的五臟六腑此刻也像被揉碎撕開一般,叫她不住地咳,咳得急了便連帶著干嘔。
她蜷縮在地上,欄桿外搖曳的燭光,將她單薄得仿佛隨時會散架的影子,投在斑駁冰冷的磚墻上,她還在連咳帶嘔,恨不得將肺腑一并咳出來。撕心裂肺的聲音,一聲又一聲,混著穿堂的陰風,飄出欄桿外,在陰森的詔獄內打著旋兒。
云錚靜靜立在陰影里,冰冷視線牢牢釘在裴清晏身上,看她伏在那里,咳得身子弓起,像只喪家之犬趴在那里。
“主君?”長史度著云錚的心思,低聲問道,“屬下去查查?”
云錚始終沒開腔,周身的冷戾殺意卻毫不掩飾地透了出來。
長史心領神會,垂首躬身,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外面風雪愈發肆意,狂風嗚咽怒號著。
長公主府內,一青衣女官沿著游廊一路疾行,直奔正堂。
屋內暖意融融,長公主跪坐在香案前,玉指執著香鏟,正一點點將香粉填入香爐中間的纂模上。
女官推門入內,將外面的風雪一并卷了進來。
“殿下,詔獄傳來消息,咱們的人失手了?!迸俾曇舭l緊,垂著頭不敢抬,手指死死捏著衣角,心里一個勁兒地打鼓。
緊張慌亂下,她顧不上規矩,偷眼覷著長公主的神色。
只見,長公主神色淡淡,但手上的動作微頓,一不留神,香鏟偏了辦法,纂模跟著移了位置,本該團簇蓮紋的圖案頓時歪歪扭扭亂了模樣。
“沒死?”長公主語氣淡淡,聽不出喜怒。
“是?!迸俚念^垂得更低了,只等著長公主的責罰。
誰料,長公主只是輕飄飄說了一句:“知道了。”之后便再無言語,屋內霎時間靜得可怕,只有窗外的風雪不知死活地拍打著窗欞,不住地發出聲響。
女官大氣不敢出,她在溫暖的屋內,寒意卻自上而下升起,直往骨子里鉆,身子不受控地顫抖。
撲通!
女官跪在地上,眼里滿是驚恐,聲音帶著顫意:“殿下,求您饒奴婢一命。日后,奴婢一定不會再失手了?!?/p>
長公主低頭看著弄亂的香粉,半晌,將香爐啪地磕在案上,“處理好?!?/p>
說完,她起身朝外走,一旁的老嫗連忙跟上,腳步輕緩地隨著她沿廡廊向后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