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燁向王策解釋道:“大人,這已是目前能做到的極限。黑火藥爆速慢,威力天生不足,延時引信全憑這硝棉捻子的長短粗細和燃燒速度估算,誤差極大……射程遠了,捻子燒過頭,落地成啞巴,射程近了,空中開花,根本無法威脅到敵人。通常十炮能有三炮在恰當時候炸開,已是燒高香。”
王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土,眼神銳利如鷹隼,直刺問題的核心:“根子就在這引信,太原始,太脆弱,完全不可控。”
朱慈燁苦笑。
他和那些工匠也知道是捻子控制的問題。
但是以目前的工藝,大家可以說是毫無辦法。
王策板著臉說道:“這種爆炸的方式,完全靠著老天爺賞臉、靠著手感去賭炮彈炸不炸、何時炸?這他媽是打仗還是賭博?”
王策大步走向試射校場邊緣臨時搭建的工棚,朱慈燁和幾個核心匠頭連忙跟上。
棚內光線明亮,空氣中彌漫著硫磺、硝石和金屬碎屑混合的獨特氣味。
王策徑直走到一張粗糙木桌前,桌上堆滿圖紙、工具和半成品零件的,還有一枚未裝藥的炮彈。
“看看這個,”王策的手指著炮彈上的小孔說道:“這就是我們的命門,敵人沒打中我們,我們自己先被這玩意兒勒住了脖子。”
他目光灼灼地掃視著圍攏過來的眾人,尤其是朱慈燁。
王策沉聲問道:“小朱,你腦子活絡,想想咱們用的燧發槍,它怎么發火的?”
朱慈燁微微一怔,下意識地回答:“燧石撞擊火鐮,打出火星,點燃藥池里的引火藥……”
王策點點頭:“沒錯,關鍵就在‘撞擊’,既然火槍可以用燧石點火,那么為什么炮彈就不能用撞擊來引火?落地瞬間,巨大的沖擊力不就是現成的‘燧石’嗎?我們為什么不能給它也裝個‘火鐮’和‘藥池’?讓它在碰到目標的那一刻,自己把自己撞炸。”
這石破天驚的念頭如同閃電劈入昏暗的工棚,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朱慈燁。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
給炮彈里面裝個“撞針”?
讓它自己炸自己?
這想法簡直聞所未聞,匪夷所思。
幾個老匠頭面面相覷,眼中全是茫然和難以置信,這完全超出了他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工藝和思路。
唯有朱慈燁,最初的震撼過后,那雙總是沉靜思考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如同撥云見日。
朱慈燁猛地吸了一口氣,語速不自覺地加快,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興奮。
“撞擊觸發,落地即炸,完全規避了延時引信的所有弊端!”
“大人,妙啊,太妙了,這炮彈就像燧發槍的擊發機構,在彈頭內部設置一個尖銳的撞針,撞針下方是一個裝有極其敏感引火藥的火煤子……炮彈落地瞬間,巨大的沖擊力推動撞針狠狠戳進火帽,引燃里面的火藥,進而引爆炮彈內部的主裝藥。”
朱慈燁的思路越來越清晰,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快速劃動,仿佛在勾勒內部的精巧結構:“對,就是這樣,不需要再計算什么該死的燃燒時間,只要它砸下去,夠狠夠快,就必然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