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軍兵臨城下時,敵軍怕是早已嚴陣以待了。
”朱祉叡搖頭,"縱有防備又如何?我軍十萬鐵甲,揮手便可碾平這彈丸之城。
"蘇漁指尖倏地指向沙盤東面的邯鄲和臨淄,"燕王急于立功,必傾舉國之兵盡發前陣,此時燕國腹心虛露,猶如門扉大敞…她將兩面旗子插在邯鄲之上,厲聲問道,“若此時敵軍舍城不守、趁虛而入,繞襲至后方的邯鄲呢?此時邯鄲兵力空虛,取之猶如探囊取物,秦軍一旦拿下邯鄲,臨淄便是無險可守,燕國危矣!"燭火突然爆開一朵燈花,幾點星火濺落在案幾邊緣。
朱祉叡瞳孔驟縮,明滅的光影將他的瞳孔也染上幾分晦暗不明的色澤。
少年描述的這一招絕殺的確讓人防不勝防。
冷汗順著鬢角滑落,他一時竟想不出破解之法。
蘇漁看著面沉如水的堂兄,心下暗嘆霍驍的確是天縱奇才。
這招圍魏救趙不僅光明正大,且讓人尋不出半分的破綻,真乃神來之筆!此時主將若回救,郢都非但沒攻下,回程途中多半還會被秦軍埋伏。
四倍于秦軍的兵力竟寸功未立,還反遭潰敗,實乃兵家之大恥。
但主將若棄邯鄲不顧,定會失去燕王的信任。
區區人臣居然敢以王上性命作博弈的籌碼,只怕回朝便會被褫職奪爵。
于君王而言,將帥建功不足懼,所懼者唯有將帥難制。
喉結無意識地滾動了一下,朱祉叡喃喃自語道,"郢都乃秦國命脈,守將豈會輕棄?這可是誅九族的罪"蘇漁聞言默然垂首。
世人緊攥手中落子如性命,唯有霍驍敢棄子爭先,當真非池中之物。
可此人殺伐之氣太重,日后即便登上九五之位,只怕也會血染金階、天下難安。
帳內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朱祉叡倏然抬頭,靜靜地看著蘇漁,劍眉下眸光如電,直直地釘在她臉上,仿佛要剝開她那層皮囊,“此等奇謀可是百夫長想出來的?”臨淄城誰不知蘇家三公子是出了名的草包紈绔,仗著祖上那點從龍之功,終日聲色犬馬,斗雞走狗。
雖披了張絕世好皮囊,然而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任是誰見了都要罵一句酒囊飯袋。
蘇漁早就料到他有此一問,笑道,“我xiong無點墨,豈敢居功?不過是與友人閑談,偶得片語罷了。
”“哦?閑談?”朱祉叡聲音沒什么波瀾,目光卻如刃破空,“如此說來此次伐秦,百夫長真打算置身事外?你可知吳大成、趙六二人都報了個糧道督辦的名”蘇漁執盞輕笑,“吳阿兄身手的確不錯,合該多擔些重任才是”朱祉叡險些要笑出了聲。
糧道督辦這種清貴閑職,既不必浴血沙場,又不用承擔干系,卻偏能分一杯軍功——這心思已是司馬昭之心。
她竟能面不改色地說出如此荒唐之言。
朱祉叡抬首望去,卻見她默然相望,那雙眸子靜影沉璧,竟教他一時恍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