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自來水嘩嘩沖下,他拿起洗碗布,機械地擦拭著。
“爸!”
女兒李娜娜趿拉著拖鞋,抱著一大袋薯片晃悠過來,倚在門框上,眼神掃過楊山佝僂的背,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
“你洗個碗能快點嗎?
擋著路呢,我還想拿飲料。”
她語氣里的不耐煩,像極了她的母親。
楊山喉結滾動了一下,把涌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默默側了側身,讓出狹窄的通道。
女兒身上那股甜膩的香水味混合著薯片的油炸氣息飄過,他只覺得胸口更堵了。
水聲嘩嘩,掩蓋不住客廳里李麗絮絮叨叨的數落,翻來覆去都是那些話:
他沒本事,賺不來大錢,害她和女兒在親戚朋友面前抬不起頭,當初瞎了眼才嫁給他這個山溝溝里爬出來的窮光蛋……
楊山的手浸泡在油膩的冷水里,思緒卻飄回了遙遠的湘西鳳凰村。
破敗的老屋,昏暗的油燈,母親在灶臺前忙碌的、過早佝僂的身影,兄弟姐妹們擠在狹窄房間里的窘迫……
上一次離家,還是十幾年前他決定“入贅”之前。
為了那筆家里砸鍋賣鐵也湊不齊的彩禮,他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生養他的土地,從此再沒敢回頭。
羞愧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日夜壓在心口。
“我們……過兩天不是要去湘西旅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