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朝廷的本意是挑起江湖紛爭,用‘江湖武魁’這個名頭來羞辱武夫,也不會做得如此明顯。
更何況,朝廷甚至還拿出了‘異姓王’這種未有過先例的封賞。
一旦坐上了江湖武魁的位置,從此便是大虞王侯,那同樣也是實打實的好處,面對如此利誘,很難保證江湖上的五品非人境宗師不會動心。
畢竟淡泊名利這四個字嘴上說得,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大虞朝廷這一招還真是夠陰險啊。”陶辯憨厚笑道:“舍得拋出這么大的骨頭,其實就算不搞這江湖武魁的風頭,也難保沒有人會動心。”
這形似老農的宗師一句話道破問題的真正關鍵。
韓東流也點了點頭:“陶宗師說得沒錯,問題還在大虞朝廷為何要這么做。”
便在這時。
沉默了片刻的莊先生語出驚人道:“因為陛下要死了。”
驚人之語,令得廬舍內靜默半晌,隨后,儒生朱冕倒吸冷氣:“莊先生此話當真?”
大虞皇帝年近古稀,就算保養得當,不通武道亦是難以長壽。
但如今大虞風雨飄搖,國力漸衰,卻還能支撐下去。
倘若皇帝忽然駕崩,必會掀起又一場動蕩!
“聽聞陛下近來癡迷武道,或許有逆天改命之心,但凡人壽數總有窮盡,天命將至,誰都免不了這一遭。”莊先生出聲輕嘆,隨即便道:“雖然陛下對于皇位更替早有安排,當年大離那等帝位空懸的情況不會再次重演。可新皇登基卻要面臨朝堂與江湖的兩重壓力,稍有不慎……便是翻天覆地!”
韓東流面色沉凝,當即問道:“此事連義父都未曾提起,莊先生是如何得知?”
莊先生看向韓東流,意有所指道:“如此大事,吳相怎會向外人提起?”
不知是否被這句‘外人’刺痛,韓東流的表情變了變,最終說道:“若真是這樣,大虞削弱江湖之力,反倒成了師出有名,莊先生請我等從中阻撓又是何意?”
而這一次,莊先生沒有給予回答。
那雙雖有渾濁,卻依舊深邃的雙眼望住面前四人。
四名宗師默不作聲,沉默以待。
“老朽非是叫諸位從中作梗。”
就聽莊先生默然片刻,慢悠悠道:“而是大虞這座江湖盛極多年,總該到了由盛轉衰之時,該怎樣做到流最少的血,辦更多的事,才是幾位要考慮的問題所在。”
他放下空空的茶杯,語氣平靜:“朝堂,江湖,本是天下兩極,任何一方打破平衡,終究不是好事。如今江湖分削朝堂權能,雖已跨過界限,卻并非無可轉圜。
但若真如陛下所想那般挑起武夫紛爭,宗師血戰,江湖紛亂一起……”
莊先生略微停頓,字字如霜道:“大玄朝的下場,近在眼前!”
四名宗師臉色齊變。
韓東流沉聲道:“大玄雖是盛武之朝,但它的覆滅之因,卻也并非全在于江湖。”
朱冕嘆息一聲,亦是說道:“百余年前的大玄到底因何而滅,絕非三言兩語所能概括。興許除了大離皇室還有些記載外,恐怕就只有那些久不出世的‘一品天人’知道其中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