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回憶突兀的、強制性地出現在他的腦海里。盛恕上輩子,大概每周都會有這種異常的感覺。他原以為穿越過來,擁有了健康的身體自己能有所好轉,卻沒想到又是這樣。
他越發煩躁,卻又無計可施。
盛恕確信自己曾經沒有這種被閃光燈照著久了就難受的毛病,并且很享受眾人的關注。
開始討厭這些,其實是在他確診罕見病后一年多的事情了。
罕見病的進程在每個個體上都不一樣,一般都從人的四肢開始出現異常。
但盛恕比較幸運,確診半年后,在利魯唑的幫助下,病程發展不快[1]。只是行動有些不便,沒受太大影響,拉弓倒是比原來費勁了一些,不過不多。
他那時候還天真地抱有一種只要自己足夠努力,總可以戰勝奇奇怪怪的病,重新站在賽場上的美好愿景,而且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他的表現確實不錯。
自從患病后,很多媒體在拍他,宣傳他是如何努力地與疾病抗爭,把他當成一個積極向上的榜樣,然后他們找出了盛恕的所有信息。
——父母在他年紀很小的時候就離了婚,被爺爺奶奶撫養長大,由于奶奶是退役的射箭運動員,所以繼續了這項運動,靠著努力和天賦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大放光彩。
他們覺得這勵志極了。
所有人都這么想,就連盛恕自己也這么覺得。
他依然努力練習,腦子里無時無刻不在模擬著射箭時的動作和姿勢,等待著再次站到專業的賽場上。
但在那之前,他受邀參加了一場室外三十米的射箭比賽。
公益性質的,他出來只是表演一下,沒人覺得會出問題,比賽開始也都很順利。
盛恕自己也沒發現什么不對勁,直到在倒數第三箭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右手突然無力了起來。
單肢肌無力,是患病后的正常癥狀。
但在賽場上,是致命的錯誤。
然后那一箭脫靶了。
當時他們用的是80半環的靶紙,而盛恕射到了靶紙之外。
那是他自十三歲以來,唯一的一次脫靶。
閃光燈閃爍著,記錄下他最狼狽的時刻。
那場公益關注度很高,所有人、全國人都看見他如何出丑。
很巧合的是,從那以后,他的病情急劇惡化。
外界的聲音很多,大部分是同情和憐憫,小部分是嘲諷。
無論哪一種,盛恕都并沒有為此太過難受,他畢竟也是個以心理素質出名的射箭運動員。
但比起被別人的言論影響,他在和自己較勁,僅僅是脫靶這個行為本身,就已經讓他足夠難受。
他自從登上國際賽場以來,沒輸過一場外戰,所有人都等著他在奧運上拿回來屬于自己國家的第一塊男子射箭的金牌——基本沒什么懸念的。
可最后竟然滑稽地、荒唐地跌倒在了一場小小的表演賽上!
這到底算是什么!
盛恕想,他需要一場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