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駒垂著腦袋,被略微粗暴的動作帶得直晃。
這才抬手,摸了把自己的側頸。
全是水,濕透了,冰涼的。
擦完,又蹲下去,不打一聲招呼地脫陳駒的鞋——
陳駒往后躲了,嗓音發顫:“你干什么?”
“你說我干什么?”
裴敬川半跪在地上,抬起臉看他,明明是自下而上仰望的姿勢,眼眸里卻全是兇狠的壓迫感:“你說,我現在想干什么,陳駒?”
完蛋。
陳駒明白,裴敬川這是生氣了。
這人平日里跟同學走得不近,能被這尊大佛記住名字的,可以稱得上寥寥無幾,即使有,在他嘴里也是用職位代替,譬如,班長,課代表,學習委員。
以及,小狗。
裴敬川也不太叫他的名字,高三下學期,兩人的位置是前后桌,偶爾陳駒下午犯困,迷迷糊糊地伸個懶腰,就能感覺到有人從后面,輕輕地碰一下他的胳膊。
陳駒不扭頭看。
他只用朝后伸手,就能接過對方遞來的糖。
水蜜桃的味道。
“小狗。”
裴敬川的笑意像夏天的風,呼啦啦地吹拂陳駒的心田,所有雀躍的種子生根發芽,長出滿樹帶著甜味的糖果,沒有一絲的澀牙微酸。
所以,當這樣被連名叫姓喊的時候,陳駒知道,裴敬川不高興了。
他也挺難過的。
一難過,喉嚨就滯澀,不知道該說什么話才好。
而裴敬川也不說話了。
他低頭,安靜地脫下陳駒的鞋子,又脫掉濕透的棉襪,用自己的校服,包住陳駒冰涼的腳。
然后,放進自己的懷里。
真奇怪,那天的記憶變得很模糊,后面的事變成了泛黃的照片,非得哪天有空得閑,才能借助翻越相冊,才能想起所有令人臉紅的細節。